秦朝暮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中午。
天氣已經變好了,難得的暖陽天,陽光明媚,天空藍而高,光線是淡淡的金色。
恍恍惚惚中就聽到了甲一的聲音,接著就是陸陸續續的腳步聲,朦朧的視線里很多個白大褂都圍著他。
他記得顧初來過,還說了話,雖然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但感覺她很難過。
似乎還哭過了。
她哭了嗎?
他當時好像有過這樣的念頭,只是意識模糊,沒能醒來,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只覺得並沒有過去很久,因為他一直努力的想要醒過來。
「顧初呢……」沙啞的聲音模糊傳來。
甲一幾乎一下就衝過去滑跪到床前雙手握住他的手,聲音更是像伺候衣食父母一樣,「大哥,你別激動,大小姐在公司,她天天都有來看你,說只要醫生檢查數據合格就立馬帶你回去。」
「回去……」秦朝暮朦朧的意識無法聚焦,恍惚開口,「回哪裡去?」
「回顧家、回她身邊去,睡她的床,吃她家的大米飯,享盡她家的榮華富貴,從此走上人生顛覆……」
眾人:……
「他睡著了。」陳醫生用腳踢了踢跪著的某人。
甲一立刻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不存在的灰塵,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一腦門的汗,鬆了一口氣問道:「這祖宗我可以搬走了嗎?」
好歹家裡人多,這裡留他一個人壓力也太大了。
陳醫生眯了眯眼,終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點點頭。(-_-) (-_-)
那位顧小姐財大氣粗,多的是辦法將人弄回去並安置一個妥善的環境,他跟著瞎想什麼。
……
秦朝暮再次醒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夜。
清晨的陽光從藍白色的窗簾折射出一點細碎的金色,細白的羊毛地毯和豪華北歐的梳妝檯,粉白色的床單被褥。
床頭放著一個水晶花瓶,幾支百合還帶著晶瑩的露珠。
他的手指剛碰到玻璃杯,整個人都因為疼痛而屏住了呼吸。
「大哥!別動那個杯子放著我來!」甲一衝過去就搶到了杯子,嘴裡念念叨叨的,插著一根吸管放進去。
反倒是秦朝暮疼的根本喝不了,閉上眼睛不斷的平穩自己的呼吸,他也不知道是哪裡疼,胸口呼吸就疼,頭也是昏昏沉沉的。
「人醒了嗎?」李嬸將手裡的餐盤放到了桌子上,又說道:「大小姐吩咐了,人醒過來一定要吃點東西。」
「醒了醒了!我去通知大小姐。」
甲一抓了抓頭髮,狐疑看過去:呼吸都困難,還吃東西?
果然,李嬸餵過去的時候那男人眼睛皮子都沒抬一下,閉著眼睛皺著個眉,仿佛要死了一樣。
陳醫生也走了進來,他朝陳嬸擺擺手示意端出去,然後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又重新掛上點滴,扎針的時候說道:「再不配合,我就給你插上尿管,讓你連洗手間都去不了。」
「你……敢。」床上的人咬著牙說道,
「我有什麼不敢,就你現在躺著的樣子,就是砧板上的肉。🐍🐝 ➅➈丂卄𝔲ⓧ.cσᗰ ♝☜」陳醫生也不怕把秦朝暮氣死,又說道:「你吃不吃?」
男人額頭冒著虛汗,緊抿著唇不說話。
陳醫生也不接秦朝暮的眼神,站起來調了一下吊瓶的速度,然後對甲一說道:「讓李嬸進來,一次性少餵一點,少吃多餐。」
「哦。」甲一又跑回來對秦朝暮說道:「大哥,你配合點,大小姐每天都有來看你,她一會就回來了。」
秦朝暮疼的沒辦法吭聲,吃了一點東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並不知道,現在的他的名字成了整個圈子高頻的詞語。
大秦氏的一場新聞發布會立刻掀起了驚濤駭浪,接著是多年不曾親自出面的秦老爺子親自出面的股東大會,連續的幾天都在循環報導著秦老爺子攜秦家三子的頭版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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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爺子身邊空著一個位置,那裡曾經是已逝去的長子秦翰墨的名字,如今又鑲上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秦朝暮。
大秦氏的家主之位已經昭然若揭。
外人並不關心這種大家族的隱秘,因此對於皇太子秦楓幾乎沒提,畢竟大秦氏的三角鼎力的狀態持續了十多年,秦楓這幾年也是活在幾個叔伯的陰影下。
秦朝暮躺在床上,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恍惚一會後,才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而那人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那眼神,毛骨悚然。
臻遠晁見他醒過來了,冷笑一聲,離開。
王八蛋。
大秦氏的家主!
秦朝暮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也不關心臻遠晁是什麼毛病,只嘗試起身的時候微微動了動,整個人都疼痛難忍,他放棄的閉上眼睛,額頭上滲出一層汗。
顧初端著一個餐盤進來了,她身上穿了件紅色的柔軟的薄毛衣,鮮艷的紅襯得她鎖骨處的肌膚愈發的顯得白皙,茶色的長髮有點蓬鬆披散開來,透著十足嬌俏的嫵媚氣息。
「又亂動。」軟軟的語調帶著點訓斥。
秦朝暮睜開眼睛,就看到那人拿著毛巾給他擦拭著額頭的薄汗,喉結滾了滾,像不太確定的喊她的名字,「顧初……」
「嗯。」
「我……」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不安的問,「我在哪裡?」
「在我房間啊。」顧初擰了下毛巾,語氣聽不出來和以前有任何區別,「你不僅砸了我聖誕老人的杯子,現在專門爬到我房間裡砸了我的臥室。」
柔軟的毛巾給他擦臉,語氣不善的指責,「還有那個玉錦浮雕花瓶,你直接招呼到臻遠晁的腦門上了。然後臻遠晁提著凳子就砸到了我的梳妝鏡上。」
秦朝暮看著顧初一點一點的敘說,觀察著她好像沒有太生氣,偏了偏頭又看向那個梳妝檯,果然那個鏡面還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樣子。
這幾天都忙,顧初把臥室騰出來自己講究在書房的休息室里,因此也沒心思處理這個破損的梳妝檯。
「抱歉。」他舔了舔唇,小聲道:「我給你換一個。」
「換一個也不是我原先的那個。」
感覺那個人在解開自己的扣子,秦朝暮有些恍然的看著俯身的人,鼻息里是熟悉而清淡的薔薇香氣,心口隨著聲音一起柔了下去,「那我給你修。」
顧初抬起睫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程醫生就單手插兜的看著顧大小姐對那個植物人噓寒問暖,笨手笨腳的一下就扯到了那人的傷口,那個暴躁的男人也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陳醫生扯了扯唇角,好整以暇的開口,「要不我來吧。」
顧初將他的扣子全部解開,看著包紮的傷口也發現了自己可能弄疼了他,便起了身,「那你來吧。」
秦朝暮穿的是一件藍色的病號服,臉色並不太好,聞言薄唇就抿了起來.
陳醫生挑眉,眼底興味。
趁著顧初去倒水,一邊檢查一邊壓低聲音道:「麻煩您低調點兒,嫌棄人的時候眼神也收斂點兒,畢竟我是可以給你插尿管的。」
「你敢!」咬牙切齒。
「我怎麼不敢?」一邊檢查,嘴裡也不閒著,「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你除了長的好看點兒啥也沒用,天天麻煩人大小姐遲早厭棄你。」
「你……」
「我什麼?我說實話實說啊。你沒看大小姐現在有多忙?你一個外室的小情人登堂入室還把正主腦袋砸破了,人沒拿棍子敲死你就不錯了。」
顧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見男人一雙眼睛像要噴火,漂亮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像一個倔強的少年忍著醫生的隨意揉搓。
正欲開口,就聽門口阿甲的聲音:「大小姐,收到改密後的電話,說是要找您。」
顧初腳步一頓,溫柔的眼神變得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