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廢舊研究基地的時候,肖雅吃了些苦頭,那些人帶著面具,還用了變聲器,除了用語言辱罵、扯著她頭髮扇了她幾個耳光並踹了她兩腳。
但她到顧初的時候驚呆了。
連臻遠晁也怔住了。
黑暗中,高懸的探照燈能看清能看到沙灘上的明明錯錯。
那人被人栓住手腕站在岩石上,潮濕的海風將她的髮絲和裙擺高高揚起,遠遠的看過去,孤單影只,縹緲遙遠。
月光灑在微波粼粼的海面上,海面上映托著石頭的倒影,遠處黑沉,銳利,仿若一個巨大的黑洞。
顧初看著漆黑中翻滾的大海,不知是月光太溫柔,還是探照燈詭譎,只覺得比她死的時候似森冷的多。
啊,一比一還原,真的讓人傷心。
「遠晁,救我……」肖雅悽厲尖叫一聲,就被人踹進了海水。
她被裝在豬籠里,在淺水區翻滾,每一次大浪就會將她整個淹沒,每一道浪潮都成了她的催命符。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被裝進了豬籠里,分別是臻氏的八大股東,還有臻選晁的兩個妹妹以及妹夫。
呼天搶地的聲音,每一聲都在吶喊男人的名字,甚至有人從豬籠里伸出手朝臻遠晁比數字。
「臻總,求你、救我、只要能救我我願意出兩個點,不、三、三個點……」
「大哥……救救我們,臻欣有寶寶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你親侄兒啊……」
「遠晁,救救我們……」
……
一聲一聲,比浪潮聲更洶湧。
顧初眉眼清淡的看著遠處的大海,她的頭髮被扯的有些亂,裙子也有些破,雙手困在前面,眼神虛無縹緲。
上一世,她的族人、護衛軍、一個一個擋在她面前,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血將整個沙灘都染上紅。
【主,快走啊……】
【主、朱雀軍都死光了,您一定要活下去。】
【主,您還有白虎軍,只要找到白虎繼承人,您還可以撥亂反正……】
直到最後一個護衛軍為她擋住子彈,就那樣……像漂浮的浮萍倒在她懷裡,那樣年輕的面容,口吐鮮血,還依然求著她.
他說:【主……對不起……下輩子……我一定好好保護您……】
那聲音,就像今日一樣,藏在洶湧的海里,森冷寂寥中像一把刀插在她心口。
一滴清淚順著顧初的臉緩緩滑落,當疼痛過於劇烈時,人有時並不馬上哭,反而會做出笑。
因此她便笑了,透過無盡的森冷看向遠處的男人,嘴型微張:「大哥,這個遊戲啊……真好玩……」
耳邊撲通撲通幾聲,陸續三個人又被踹進了大海里,伴隨著恐懼的尖叫。
臻遠晁只覺得渾身發冷,他已經一遍一遍的確認這是不是一個遊戲,甚至在顧初對他比口型的時候,這麼務實的男人真的在祈禱希冀。
可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來。
「顧……荀澤,他為什麼沒保護你……」男人臉上的神色無法形容,像是求救,又像是不知所措的木偶。
「還有、銀龍呢……銀龍……秦朝暮……」
男人低喃的嗓音其實誰也聽不到,似被翻滾的浪潮吞進黑暗中,又似因為此刻的耳鳴聽不見。
「臻大總裁,下一個就是你妹妹了。」貓面男人將臻珍拉到了顧初身邊,哈哈大笑起來,「臻珍小姐生的嬌嫩,倒也給你長臉,到現在都沒哭喊一聲。」
臻珍看著岩石下的波濤洶湧,小臉煞白,大滴大滴滾燙的眼淚落下來,隨著月光折射到虛無中。
「初初……你、你別怕……哥哥會救我們的。」臻珍害怕的詞不成句,想牽牽顧初的手,卻因為手被綁著也只動了動。
顧初回頭看她,視線又落在下方不遠處的男人臉上,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斷斷續續地喘息著,費力地蠕動著蒼白無血的嘴唇。
顧初笑笑,「我不怕的……」她看向臻珍,用手一點一點擦掉了臻珍臉上的淚水。
「你哥哥會救你的……別哭。」
忽然臻珍被扯開,顧初被貓臉男抓住了頭髮,抵到了最前方,半隻腳幾乎虛空,下面是稀碎的堅石和大浪。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啊,我們高高在上的臻總居然動容了。這麼冷血的一個人,連懷孕的妹妹都沒管,顧大小姐就只看了他一眼,他就變了樣……」
周圍的面具男們都笑了起來。
在顧初被甩了一個巴掌的時候,臻遠晁似終於辨別了遊戲和現實。
「我同意了,放她們下來。」
嗓音依舊穩重,身姿依舊筆挺,可心口的無措和驚慌就像刀一樣剮著他的神經。
「可我不同意了。」貓臉男將臻珍也抵到了最前方,放肆的在她脖子間嗅了嗅,「這樣吧,臻珍小姐和顧小姐你選一個。」
「選了臻珍小姐呢,顧小姐就留下來陪我,你帶著家人和股東們都可以離開。」
「選了顧小姐呢,臻珍小姐就送給我的兄弟們,那些股東們也暫時不還給你了。」
「當然,我不會要他們的命,等我帶他們漂洋過海,玩膩了就放回來。」
眾面具男都笑了起來。
少女看向遠方漆黑翻湧的大海,耳邊是相似的語調,那般清晰的……彷如一把刀插在她心口。
【東里初,只要交出窮奇玉,二叔保證將東籬薇無恙的歸還給你。】
【王,朱雀大人不會同意的!】
【王,護衛隊為您肝倒塗地、死而後已,清叛黨,王歸位。朱雀大人臨死不屈。】
【東里初,是換還是不換,看看這位高高在上的朱雀王,如今被我踩在腳下,你都不動容嗎?】
【王……】
她說:【我換。】
顧初睜開眼睛,耳邊是護衛隊的英魂的討伐聲,那樣悽厲血腥的場景如今以這種歷史重演的姿態重現,是對他的懲罰。
也是對自己的懲罰。
海岸燈光和黑夜連成一片,死寂和心傷混淆一起,一縷風颳過,顧初聞到了黑夜的血腥味。
好似有人用刀切割靈魂般疼痛。
她沒有看臻遠晁。
但她知道,那個男人心中的搖擺和痛苦一定不比前世的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