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皇子出生之前,賢妃的父母就已經去世了,再加上賢妃去的很早,所以二皇子對於外公的印象,怕就在鎮北侯的訴說中了。
鎮北侯身軀有些僵硬,依舊沉默的不說話,他是家中嫡子,出生之時家中已經沒落,對於行軍打仗又沒有任何的才能,也就只能想出一些歪門邪道來重振祖先昔日的榮光。
「鎮北侯,說吧,有什麼話都這個時候了,也沒有必要隱瞞,你處處誘導朕的皇子,又闖下如此彌天大禍,怕是千刀萬剮都難以贖罪,若是乾脆一些,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
對於當年的事情,聖上顯然是記得的,這麼多年,他對於鎮北侯的印象無非就是二皇子的舅舅,還是一個不靠譜的舅舅。
在二皇子帶著絕望的眼神中,鎮北侯抬頭看了一眼聖上,眼眸深如黑淵。
「豫嬪……不是我的妹妹,母親當年難產,為了安慰母親,就從農莊抱了一個孩子,就是後來的賢妃,當年賢妃之死,也有父親的原因,賢妃是不願意繼續活著了。」
至於這中間有多少原因,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總之就是短短几句話,當年殘忍的一面就揭露了出來。
豫嬪,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前任賢妃娘娘死去的封號了,自然是沒有資格葬入皇陵的,不過聖上也找了一塊風景極好的地方,讓她在那裡長眠。
聖上似乎是早都已經知道了,沒有覺得驚訝,最崩潰的,就是二皇子了,他邪魅的容顏變得猙獰,身上的力氣卻像是被抽乾了。
「豫嬪知道嗎?」聖上涼涼的問了一句,還頗有興致的抿了一口清茶。
「開始不知道,後來就知道了,父親將她送進來,也是為了生下皇子,好為家裡鋪路。」鎮北侯沒有去看二皇子,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敢。
在整個京城中,二皇子從來沒有懷疑過鎮北侯,可是誰能想到給他最深傷害的,就是鎮北侯。
「現在賢妃流產的事情,當年確切來說,是父親讓人做的,豫嬪身邊的人,都是父親讓人安排的,之所以讓她死,就是為了更好的控制二皇子。」
豫嬪心地善良,就算是父親從小給她交了不少的算計之事,但是她還是沒有體會到,無奈之下,放棄了她。
「還真是聰明,當年之事,若是你們後來不對旭兒算計,朕也不會多做什麼,終究是豫嬪自己咽下了苦果。」
雖然皇子眾多,但是聖上對於皇子都是重視的,雖然比不上太子,到底是看在眼裡的。若二皇子此次行事不是太過,恐怕就饒過了,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二皇子也不能活著了。
「哎……朕不過是糊塗了一段時間,大夢醒來,皇后就沒了,你們知道嗎?那是朕親自娶得妻子,雖然後面被美人迷了眼,但是她總是不一樣的,朕原本以為,她會陪著我,直到進了皇陵……」
聖上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即便他沒有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壓抑的傷感更加讓人心疼,聖上繼位多年,從來沒有在朝臣面前表現過他的懦弱,這還是第一次。
言蕪雙看著戰戈,兩個人手在廣袖的遮掩下握在了一起,緊緊地,緊緊地……
連公公遞過帕子,聖上抹了一把,這才緩了過來,就是面上的疲憊更加明顯。
「此次事情,朕已經清楚,鎮北侯,旭王以下犯上,害死皇后,逼死太子,射殺三皇子 ,迫害後宮妃嬪眾多,旭王斬立決,於七日之後午時執行。鎮北侯株連九族,主謀斬立決,其餘之人,烙上奴印,發配邊疆,大赦不赦。」
二皇子面色依舊是崩潰的樣子,看著鎮北侯,惡狠狠地像是一匹孤狼,鎮北侯沉默的跪著,成王敗寇,這是不變的定律,只是可惜,沒有殺了戰戈。
其他皇子彼此對視,立馬求情,聖上揮了揮手,等到他們安靜下來,正準備開口,戰戈往前走了幾步,拱手說道。
「陛下,二皇子受鎮北侯蠱惑,犯下如此彌天大禍,罪可致死。只是其他的皇子雖有錯,但是錯不至死。」
「陛下,戰將軍所言有理,終究是皇室血脈,不是叛亂,不致判死。」魏國公出聲,迎合戰戈的話。
剩下的大臣紛紛附言,畢竟,若真是這麼多皇子都去了,大邑的江山恐怕也是岌岌可危。
其他的皇子聽了這話,面色慢慢緩和下來,只要活著,活著就是有希望的,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說的。
聖上點頭,看著下方這些樣貌出眾的兒子,卻是沒有半點被安慰到,只是覺得無限的心累。
長的再好,沒有腦子,也是白搭。也不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如何生出這樣的玩意,早知道,還不如讓他們都沒出生。
只能怪那個時候選的妃子都腦子不好,唯一腦子好的偏偏長偏了,也沒用,反而惹出這樣的麻煩。
「既然這樣,皇家別院地方極好,都住到那裡去吧,沒有傳召,不得出來。」
這就相當於軟禁了,榮華富貴肯定是少不了的,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沒有了自由。
「兒臣遵命。」能活著再說,這個時候就沒有反對的。
二皇子即便是被帶下去,也是那副愣住的樣子,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至於翠香,已經被人扶下去了,剛才情緒過度,直接暈過去了。
還剩下一個努力縮小存在感,但是依舊有的王語嫣,聖上對於美色本就不怎麼沉迷,陰差陽錯還惹上這麼一個女人,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好好待她,至少也不會讓她苦了一生。
可是沒有想到,王語嫣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王語嫣身著紅裙,妝容精緻,帶著女人的嫵媚和妖嬈,卻是讓他覺得,當初那個青澀的女子,終究是被這深宮埋葬了。
「至於媚妃,白綾賜死,屍體火葬。」
長嘆一聲,聖上簡簡單單說出了幾個字,卻讓王語嫣的身體軟在了地上,猛的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聖上。
火葬?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入土為安才是最安心的,這樣的懲罰,堪比挫骨揚灰呀。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流傳出來的話,只有在死亡歸於地里才是到達輪迴最近的地方,而挫骨揚灰之人,則是永遠也入不了輪迴,成為孤魂野鬼,在地面上永遠的飄蕩著。
「陛下,求求您,陛下……」王語嫣被兩個太監拉了出去,剩下的話,久久迴蕩著,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宮殿之中,格外的安靜,聖上指著戰戈:「將黨系之人都抓起來,大理寺和吏部進行徹查,此次事情,必定要進行清洗,多少年了,都沒有這樣的事情了。」
「是,陛下。」戰戈拱手行禮,站到了一旁。
聖上長嘆一聲,連公公的小徒弟魏公公將十皇子送了過來。
此次波折,十皇子一直被德妃娘娘養在宮裡,沒有出過宮門,小小一個孩子,也沒有什麼威脅,故而,也就沒有人去傷害他。
聖上臉上帶著笑意,朝著十皇子招了招手:「來,霖兒,過來。」
十皇子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周圍都是陌生人之下有些惶恐,但是很好的教養讓他能夠安慰的站在那裡,聽到聲音,向著聖上看了過去。
「父皇,你怎麼了?霖兒好想你和母后,可是母妃說了,你們都有事情,不讓我去找你們。」
十皇子委屈的小跑了過去,靠在了聖上的懷裡,聖上疼愛的攬著他,眼中閃爍著細微的淚光。
如今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這場混亂的事情中,逃過的唯一一個人。
「乖,霖兒要聽話,以後要好好讀書寫字,做一個優秀的人,一個賢明的……」剩下兩個字,消失在了聖上的呢喃中,但是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如今的大邑皇朝中,唯一一個可以雕琢的帝王就是十皇子了,七八歲的孩子,正是可以努力的時候。
「父皇要好好的,霖兒就乖乖聽話。」雖然還小,但是這裡面的氛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十皇子抱著聖上,就覺得整個人很是滿足。
這樣單純的美好,讓聖上這顆剛剛被傷過的心瞬間得到了滿足。
「將皇后的屍體撈出來,大葬,罷朝七日,舉國哀悼。」聖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是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氣,手都有些顫抖,像是控制不住了。
「遵旨。」百官行禮,氣氛低沉,這次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最後的傷害者竟然是皇后娘娘。
連公公起身,有些猶豫的說出眾人心裡的話:「陛下,賢妃娘娘也沒了,宮裡有七八位妃子都沒了。」
「……那就厚葬,不管前塵往事,皇陵是進不去,就讓她們葬在東城山上,那裡是京城太陽來到最先照到的地方,正好也讓她們看看。宮裡拘束了一輩子。」
聖上面色蒼白,鬢角都有了白髮出現,眼神雖然清透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前幾個月,那個丰神俊朗,意氣風發的中年君王,仿佛是被時光之神摒棄,染上了歲月的塵埃。
言蕪雙最清晰的印象,就是她來到這裡的時候,跪在御書房之前,求見聖上,那時的聖上,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