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之前,在寧懷遠死的第二天,言蕪雙就已經知道了,當時震驚的程度是什麼樣的呢,手中的茶盞濕了衣裳滾到了地上。
夏季的紗裙太薄,衣裳都給弄濕了,言蕪雙沒辦法,只能換了身衣裳過來了。
「不是,那種情況下,你們就動手?」
雖然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但是,這是不是有些太過明目張胆了。
言蕪雙感覺自己「瓜」都要掉了。
戰戈重新為言蕪雙沏了一杯茶,將茶盞放在言蕪雙手邊:「這有什麼明目張胆的,只需要一個通緝令就解決的事情,主要是為了防止寧懷遠再有其他手段。」
雖說普羅國的毒人已經全部滅絕,但是當年製造毒人的,可是不清楚是否還活在世上,以防萬一。
這些言蕪雙也聽說過,表情格外的糾結:「我倒是想的都挺多的,不過一切都掐死在萌芽當中了,那就沒法說了。」
「放心,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就算是那些大臣,也沒有什麼好質疑的,這件事情,壓根不會驚動京城。」
所有的一切,都在錦城裡,被掐滅。
至於那些人,沒關係,慢慢來。
「對了,你們就不擔心,若是他們的人以寧懷遠之子進行要挾,會是如何?」這寧懷遠的父親,在先帝當太子那時候,可謂是權勢滔天,總有些人留下來的。
「不如何?死的不過是一夥盜匪而已,人贓俱獲,誰又能說什麼。而且,你忘記了,寧懷遠已經被從皇家族譜上劃掉了,他的孩子,不會成為皇室的人。」
這種情況下,河間王的兒子都比他的兒子有可能。
哪個朝廷,還沒有幾個老頑固?
言蕪雙若有所思的點頭,只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了。
「這樣也好,京城的安定來之不易,就算是我,也不忍心再起波瀾,那毒鴉怎麼辦?」
這可是一個大殺器,自己親師叔的弟子都能夠下得去手,更何況其他人,這要是隱藏在京城,下毒藥,縱使最後能夠解決,只怕也要死傷慘重。
而且,還有孩子呢,一想到這個,言蕪雙就有些坐不下來,安定不下。
戰戈一看言蕪雙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到哪裡去了,趕緊過來攬著她的肩膀,呵護著走到了窗邊的軟榻上坐著。
「放心,毒鴉我已經吩咐人看著了,他很早就來京城了,神醫說了,他想見毒鴉,等到他出來的時候,我讓人給他說一聲就是。」
言蕪雙也明白神醫為何要見毒鴉?
「那這樣吧,等到神醫相見毒鴉的時候,你給我帶個話,我也過去看看,神醫再怎麼厲害,也是長輩,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雖然神醫那張光滑細嫩的臉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但是這也是事實。
言蕪雙想看,戰戈總是答應的。
這不,就有了神醫見毒鴉的時候,旁觀的幾人。
魏國公府後院,湖邊的小亭子裡,神醫一身純白坐在那裡,如雪般的長髮是用一根白色的髮帶束住的,全身上下,沒有其他飾物,很是簡單。
戰戈和言蕪雙坐在一邊,魏國公和盛王坐在另一邊,毒鴉的身份太過敏感,不得不妨。
毒鴉被暗影帶進來的時候,依舊是那樣的打扮,黑色的斗篷,銀色的面具,旁人能夠看清楚的,就是面具的半截。
「將軍,王爺,大人,毒鴉帶到了。」
戰戈微微頷首:「你們下去吧。」
「……是。」侍衛看了一眼毒鴉,終究是退了下去。
毒鴉靜靜的站在神醫面前,未取下斗篷,未曾摘下面具,只是那樣看著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言蕪雙有些好奇,但是此時空氣格外沉靜,她也就這般看著了。
神醫看著面前的毒鴉,眼眶有些發紅都沒有放棄,似乎要將毒鴉這個樣子刻入自己的腦海。
此時,一陣香味飄來,眾人隨之看去,來的人正是神醫為自己的弟子收的徒孫,取名為杜松的孩子,手裡端著一蠱藥膳,動作很是小心翼翼。
杜松的樣子確實是像極了當年的杜仲,那種青澀和純真,簡直是一模一樣,恍惚間,讓毒鴉有一種感覺,當年的師弟,還在。
可是少年從自己的面前過去,鼻子間還留著那股香氣,讓毒鴉明白,當初的師弟不在了。
「師祖,這是我自己熬的,您嘗嘗怎麼樣?」
最近,杜松在練習藥膳,自然是要做很多次,每一次成功之後就會讓神醫來嘗嘗。
神醫在他開口的時候,笑容就變得很是慈愛,像是寒冰被吹化成春水一般,帶著長輩的慈愛。
至於旁邊的幾人,剛才就已經問過了。
「好好好,勤勉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身體,松兒呀,你還小,這些東西,師祖有的是時間交給你。」
摸著徒孫的小腦袋,神醫將一蠱藥膳全部喝下,很是滿意。
「這藥材煮的有些老,下次再早點端起來就好,其他的都好。」
看徒孫乖乖點著小腦袋,神醫將小鍋遞給他:「好了,昨天交的針灸再練練,師祖今天有點事情,你自己去玩。」
看著杜松乖乖離開,神醫的慈愛漸漸收了起來。
「不要看了,我想見你,主要是想要問問,你……後悔嗎?」
神醫的語氣淡然的很,淡然的沒有任何波動,只不過比起剛才的死寂要好很多。
毒鴉聽言這才抬起頭,看向了神醫,銀面之下的眼睛就像是兩道深淵,深不見底,其中的所有情緒都已經被吞沒,讓人無法窺探。
「……有用嗎?」
若是後悔有用的話,他自己早都已經後悔一萬次了,而不是一直在繼續做下去,做著不知道正確還是錯誤的事情。
原文在六#9@書/吧看!
言蕪雙握緊了旁邊戰戈的手,這個話也的確是很沉重的,若是後悔有用的話,這個世界早都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子。
所有試圖改變過去的人,都在某種程度上繼續向既定的結局前進。
「當年我救了你,代價就是失去了唯一的弟子。他身體有損,不能學武,所以即便你身受重傷,他也不是你的對手。」
神醫也不知道是壓抑著什麼樣的情緒,才能夠如此平淡的說出這句話,若不是那手青筋暴起,只怕言蕪雙都相信的。
一向性情淡然的神醫有這樣的一面,是言蕪雙從來沒有想過的,只是這樣的心痛,不知為何,她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毒鴉銀面下面的眼睛不住的眨動著,心裡藏到深處的疼痛,隱隱又出現了,只是他習慣了,習慣將所有虛弱的那一面都隱藏起來。
所以,即便主人對他有所懷疑,在門外,他聽得清清楚楚,但是依舊能夠不動聲色,因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天大地大,沒有一處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我知道,師叔一定是後悔,當年救了我,我也後悔,當年我為什麼會活下來,活下來,成了現在這樣,罪無可赦我知道,只是,我欠師叔一句對不起。」
已經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毒鴉知道,自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既然知道是會死的,那就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神醫尚且沒怎麼樣,盛王抬頭看了一眼,好笑的垂眸:「毒鴉,你的師父當年為你取名的時候就是稱呼你為毒鴉嗎?」
「……師父稱呼我為毒鴉,大師最開始我的名字不是這個,是什麼,我也忘了。」毒鴉垂著頭,聲音沙啞難聽,帶著幾分刺耳。
「叫黃柏,他最開始的名字,叫黃柏,當初師弟將他帶回山上時,因為年紀太小,師弟不想管,所以是和杜仲一起長大的,師父也是出自藥谷,取名自然是跟隨藥谷的規矩來的,都是以藥材名字來的,我便為他們取了名字。」
當初的兩個孩子,一個站在自己面前,另外一個,已經沉眠地底很多年,很多年。
神醫回答了盛王的問題:「師弟在黃柏十歲的時候,叛離師門,帶走了他,再次見到,就是幾年之後了,師父已經故去,只剩下我和仲兒。」
那本毒經,他是知道的,但是第一次翻開毒經,還是為師侄抑制身上的毒,就算是現在,他也能夠看的出來,毒鴉身上的毒,只多不少。
毒經練到了最後,只怕整個人都是會有所改變的,面目全非還都是小的,若是中間有了一點岔子,只怕屍骨無存都是常事。
故而,毒經是藥谷的不傳之秘。
「你現在,練到了第幾層?」
毒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第八層,中間出了岔子,融合了普羅國的毒人之毒,如今的修煉方法,已經不能按照毒經上面的來,只能摸索著前進。」
這種練武的方法,實在是聞所未聞,就算是魏國公,此時也是十分驚訝。
「這普羅國的毒人,我曾經也是見過的,最夠毒人全部身死,那毒也就成為了不傳之秘,你曾經到過普羅國?」
「去過,當初普羅國已經亡國,遍地之餘眾多屍體,我從裡面待了一段時間,這才會了毒人之毒,融合到自己的功法,練出了更加厲害的毒。」
也不知道是為何,現在的毒鴉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言蕪雙這個角度,正好看清楚了神醫的神情,就算是恨著這個師侄,神醫依舊放不下對於師侄的關心。
戰戈一直關心著言蕪雙,自然發現了言蕪雙的異常。
「毒人之毒,對你有什麼影響?你練功的時候,是不是用人練的,在寧懷遠之前的封地,那些屍體不單純是受到虐待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