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一直不知道,或者,知道的那麼遲,以三千多人的生命代價,主將的重病,換取北疆的平靜,多年的安寧,這些種種,都是要讓他知道的。」
盛王起身,手背在後面,看著外面美好的天氣,心裡卻是種種陰霾,這場戰事,所有人都在歡呼著勝利,卻沒有一個人因為北疆死了多少人而難過。
同樣是戎馬戰場,魏國公沒有一刻這麼清楚,他的眼眸情緒複雜深邃,充滿了過往所有的傷心。
「知道了也好,只有明白了才會找到自己應該怎麼做。戰爭總是要有犧牲的,你我或者說任何一個人,都是明白的。」
沉默之後,魏國公起身,步伐穩重卻緩慢的走開:「好了,該說的,感嘆的,不是現在,我去寫書信了,你也來吧。」
就在魏國公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時候,盛王擦去眼角出現的淚水,轉身跟了上去。
他喜歡的那個女子,他不想讓她的孩子失去最愛的人,孤獨一人,活在這個世界,沉默了這麼多年,該強硬的總是要強硬的。
此刻的言蕪雙,依舊是什麼都不知道,她依然專心的等待著戰戈回來,整個並肩王府,收拾的格外乾淨,就是言蕪雙自己,也準備了很多的長裙,美食,為了讓戰戈歡喜。
「夫人,該準備的差不多,您要再檢查檢查嗎?」
雙雙看言蕪雙出神的樣子,忍下抑制不住的笑聲,問著。
「啊,不看了,我都看了好幾遍了,注意著就是了。」言蕪雙說著將手中的醫書又翻了一頁。
「對了,有戰戈的信送回來嗎?按道理,回來的應該挺快的,也不至於這麼久了,一封信都沒有吧?」
說起這個,言蕪雙就是滿滿的不高興。
「夫人,別擔心,回來肯定沒有那麼著急,慢一點也是正常的,好了,這是新送過來的紅茶,味道極好,快嘗嘗。」
雙雙永遠知道應該如何安撫言蕪雙,一兩句話就將言蕪雙的心思牽了過去。
「我等了很久了,快拿過來,讓我嘗嘗。」沉醉在紅茶的香味中,言蕪雙也就忽略了心裡的不安。
雖然現在戰戈已經沒有事了,但是言蕪雙心裡還記得普慧大師說過的事情。
普慧大師送的書也是一點不落的看著,只是有些疑惑,這些都是醫書,雖然看起來有些沒頭沒腦,但是藉助了一些其他的書籍,也算是看的清楚了。
「宮裡記得送糕點過去,安慰安慰霖兒,等到戰戈回來了,我可是會很長時間都沒有心情進去,雖然現在也沒有心情。」
拿起巧克力小蛋糕,輕輕地咬了一口,言蕪雙感受著苦澀香甜的味道,心裡越發甜的舒服。
「對了,要是有外來的巧克力豆,記得多買一些,準備著總是能夠用得上。」
雙雙點頭,將書房被吹開的窗戶輕輕關上:「奴婢知道,已經讓府里的人注意著呢,知道夫人喜歡。」
「嗯,很好。」
皇宮,盛王一身寒氣進來,面色比起氣勢更加難看,御書房的寧清和劉源趕緊行禮:「見過盛王殿下。」
「起來吧,你們出去吧,我和霖兒有話要說。」盛王說話聲音倒是沒有什麼差別,劉源和寧清看了一眼聖上,拱手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盛王和連公公交代了什麼,兩人出來之後,徐戎就帶人將御書房圍了起來,飛鳥不過。
聖上卻沒有什麼危險的感覺,疑惑的將毛筆放在一旁:「皇叔可是有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定定的看著聖上的臉,盛王神情平靜的點了點頭,收斂了身上的氣勢,將手中的信封交給了聖上:「看看吧,剛才有人送進來的。」
「這是什麼?就是這個,讓皇叔這樣生氣?」聖上疑惑的看了一眼盛王,開始看起信,信中寫的東西不多,聖上卻是看了好久。
眼眶瞬間就紅了,眸中似乎有淚水隱隱醞釀,聖上手臂顫抖著都有些拿不穩手中的信封。
「皇叔,這是真的嗎?」
盛王點點頭,看聖上的神情,還是心軟了:「目前,這件事情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距離戰戈回來還有好幾天,朝中的事情得安排好,常御醫到時候就得借用了。」
從龍椅上下來,聖上拉住盛王的手臂,格外的認真,小臉因為掉淚,通紅成一片,格外的可憐。
「皇叔,只要能夠讓戰哥哥活著,都行,我記得藏書庫中還有關於這方面的記在,我這就吩咐人去找,之後,送到並肩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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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忍不住,聖上默默地掉淚,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格外的清楚,盛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剛開始那些想要說的話,都餵了狗。
「戰戈會沒事的,最主要的就是等待回來之後,你需要壓制百官,總有些人,想要把水攪渾,渾水摸魚,你的責任也是有的,絕對不可以鬆懈。」
懷裡的小腦袋努力的點著,聖上的哭泣聲還是不能制止,不忍心一直說,盛王索性就讓他哭個痛快。
等到聖上情緒調節好了,臉上紅通通的,像是小花貓,盛王從旁邊拿起帕子,給他擦乾淨臉蛋,柔聲安慰著。
「乖,哭過了就忘記吧,接下來的事情還要繼續。郡主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她來到宮裡,也別讓她知道,要不然,可不是誰都哄好的。」
「我……我……」聖上神情猶豫,躊躇不定。
盛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有信心,這件事情,還真就非你不可了。」
好不容易勸說了聖上,盛王又趕緊去處理其他的事情,將京城官員的底子給查一查,免得到時候真有個什麼,讓人措手不及。
至於盛王原本想要說的話,自然是沒有說出來,那些沉重的話題,還真是不適合這個時候說。
就在有些人期待,有些人心急的情況下,戰戈回來了。
原本的兩路軍隊只有一些代表的進京,其他的都原路返回了,這次戰爭意義重大,聖上親自迎接,魏國公和盛王也來了,百官自然是不願意錯過。
言蕪雙早早的換好了衣服,一身極為耀眼的紅色,烈火灼灼顯得她整個人極為美麗,髮髻上一根紅寶石步搖雖然簡單,價值卻是不菲。
「怎麼樣?好看吧?」在雙雙面前轉了一圈,言蕪雙眼角眉梢的笑意滿滿的都快溢出來了。
雙雙認真的看了一遍:「好看,將軍一定會被你迷住,欲罷不能。」
「你這麼調侃他,要是被他知道了,後果可不是多好。」言蕪雙雖說著狠話,臉上笑意卻是沒減,顯然是沒有放在心裡。
就在她精心裝扮的時候,墨商單槍匹馬回到了王府,戰伯趕緊迎了上去:「怎麼了?將軍呢?」
墨商邊往裡面走邊說:「戰伯,等到我回來了再和您說,現在,我需要將夫人接過去,將軍想要見夫人。」
「將軍不是馬上就要回來了嗎?」戰伯跟上墨商的步伐,疑惑的問著。
墨商腳步停了一下,加快了速度:「戰伯,發生了點事情,是我們沒有保護好將軍,等會您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言蕪雙推開寢室的門,正好看見了一身玄衣的墨商走過來:「墨商?怎麼就你一個?這個時間點,你們不是應該在城門口接受聖上的召見嗎?」
心裡之前被忽略的不安漸漸的湧現了出來,言蕪雙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手不由自己的顫抖著,卻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說,他在哪裡?」
墨商神色莫名:「去給夫人準備馬車,將軍在城外安營紮寨,正在等您過去。」
「……這就走。」言蕪雙不想去證實心裡的猜想,只是走到了門口的時候,想到了普慧大師給的香囊,若說危機關頭,應該就是現在了。
「你們等會,我去拿一個東西,馬上就出來。」言蕪雙拒絕了雙雙去拿,跑到寢室,從暗格中拿出香囊,放在口袋裡急匆匆的出去。
等到坐上馬車,向城外駛去的時候,言蕪雙坐在馬車上,雙手抱住膝蓋,呈現一個最脆弱的姿勢,眼眸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夫人……」
雙雙有心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看著言蕪雙的眼神帶著十足的擔憂。
墨商駕著馬車,戰伯坐在另一邊,彼此面上都是沉重。
當馬車停止的那一刻,言蕪雙突然有些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下去,這會不會就是一場夢,等待自己醒來,戰戈就會站在自己面前,笑的溫柔。
「夫人,到了,該下來了。」雙雙掀開車簾,見言蕪雙不動,催促著。
「啊……」言蕪雙整理了一些衣服,嘴角牽強著微揚:「這就過來。」
這是北城門外的一片空地,此時整整齊齊的都是營帳,言蕪雙看向最中心的一處營帳,營帳外面,似乎是霖兒,嘴唇僅僅抿著,跟著墨商過去。
「蕪雙姐姐……」聖上看見言蕪雙,有些閃避著不敢去直視言蕪雙的眼睛,最後還是站到了旁邊,將路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