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到達松江府

  距離別院最近的城鎮名叫寒石鎮,這鎮子不大,但人口卻不少,長街上滿是往來行人,看起來十分熱鬧。

  沈寶珠一下馬車,就仔細觀察了一下這街頭巷尾的通道。

  沈寶珠裝作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轉頭對著曾管事道:「曾管事,我可否帶著迎秋單獨逛一會兒?」

  曾管事點頭,揮了揮手,讓跟著隊伍的四個丫鬟走到沈寶珠身後,才道:「沈姑娘同迎秋兩個人未免單薄,若是有哪些個不長眼的衝撞了就不好了,就讓這四個丫鬟跟著沈姑娘,也好撐撐場面。」

  沈寶珠哪裡不知道這四個丫鬟是用來專門監視她的,但她依舊笑著應了下來。

  隨即帶著幾人進了路邊最近的一家蜜餞鋪子。

  見沈寶珠幾人興沖沖地離開,跟在曾管事身後的一個婢女不由得開口道:「曾管事,要不要在暗中派人跟著她們?」

  曾管事卻搖了搖頭:「不必,這沈姑娘不是一個愛惹事的人,更何況咱們此次出來也沒帶多少人手,有那四個小丫頭看著,應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行了,咱們也該去採買了,早些忙完,早些將人帶回去就是了。」

  沈寶珠和迎秋一路帶著那四個丫鬟兜兜轉轉,將整條街上的商鋪都兜了一遍。

  行至一間成衣店鋪前,一個老伯帶著一個小童在店鋪對面賣野柿子。

  那小童一手捏著野柿,在大街上蹦蹦跳跳,也沒有看見後面走來的沈寶珠一行人,竟直直撞了上去。

  手中的柿子汁也竟然浸染到了沈寶珠雪白的裙擺上。

  沈寶珠當即橫眉怒目,抓住那小童,高聲厲喝道:「這是哪家的孩子?如此沒有禮數,把我的裙子都弄髒了。」

  不僅被沈寶珠抓住的那小童嚇傻了,就連跟在沈寶珠身後的那四個小丫鬟也被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

  這沈姑娘在別院裡住了那麼久,眾人都習慣了她溫溫柔柔,無論什麼都淡然處之的模樣,沒想到實際上她的脾氣這般急躁易怒。

  那老伯見自家孩子被一個穿著講究,身後跟了不少奴僕的富家小姐給逮住,眼皮子狠狠一跳。

  滿臉淳樸的老伯從未遇上過此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張滿是痕跡溝壑的老臉掛起了討好的笑容。

  想要上前一步,但又擔心冒犯了對方,只在沈寶珠五六步遠處,道:「這位娘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孫子調皮,這筐柿子是我們一家人一大早上一起進山去采的,就都送給姑娘賠罪如何?」

  沈寶珠卻冷哼一聲:「就你那一筐爛柿子值幾個錢?我這一身衣服都要三兩多了,你賠得起嗎你?

  若是管不好孩子,便不要帶出來禍害人。」說完,便將那小童狠狠摔到了地上。

  那小童心中本就懼怕異常,被摔到地上之後表情更是愣愣的,直到被自家爺爺摟入懷中,這才如夢初醒般大聲哭嚎了起來。

  老伯一邊哄著懷裡的小孫孫,一邊用餘光去瞅那富家小姐的表情,生怕惹惱了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寶珠面露不耐,直接抬腳踹翻了筐里的柿子,那圓滾滾的野柿掉落一地。

  那老伯只能一邊將孫子抱到懷裡,一邊彎腰去撿柿子。

  可畢竟年紀大了,力氣有些支撐不住,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布滿了汗珠,那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

  沈寶珠拍拍手,道:「迎秋,你瞧這人滑不滑稽?活像是個耍猴的。」

  這時,站在一旁看戲的百姓也忍耐不住了。

  畢竟一開始就是那小孩兒的錯,讓那富家小姐出出氣也就罷了,可哪成想這富家小姐居然變本加厲,語氣惡劣,極盡貶損,儼然一副將貧苦老百姓的生活當笑話看的模樣。

  看到老伯為難的模樣,圍觀的百姓立馬就想起了自己,當即為了老伯仗義開口,還有一些甚至將滾到自己身邊的柿子撿起來遞還給老伯。

  可聽到這些話,沈寶珠卻不屑一顧,反而道:「你們這群瞎了眼黑了心肝兒的,沒看見是這小孩兒先撞到了我嗎?怪不得一輩子都只能當個在地里刨食的腌臢潑才,便是我家的拂林狗都要比你們辨得清是非。

  你們這眼珠子要是不用,倒不如挖出來讓我好好瞧瞧,究竟是不是個擺設?」

  此話一出,當即惹了眾怒,其中一個脾氣暴躁些的黑髯大漢當即沖了出來便想要揍沈寶珠。

  那四個丫鬟見狀,一邊上前阻攔,一邊護著沈寶珠離開。

  可有了打頭陣的人,其餘的人自然也鼓起了勇氣朝著他們這邊湧來,伸出手就想要去撓抓沈寶珠,其中也不乏有一些想要渾水摸魚,趁機占便宜的。

  一時間,所有場面混亂不堪,四個丫鬟瞬間就被衝散了。

  沈寶珠當機立斷地帶著迎秋躲進了街對面的成衣鋪里。

  等到擁成一團的人群散開,那四個丫鬟才發現沈寶珠主僕二人不見了蹤影。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丫鬟開口道:「小霜小雪,你二人去附近的街道尋人,沈姑娘她們應該跑不了多遠,小雨,你留在原地守著,我去尋曾管事稟報情況。」

  剩下的三個丫鬟齊齊應了下來。

  下一秒幾人就按照那年長丫鬟的吩咐四散了開來,原地只剩下小雨一個丫鬟。

  沈寶珠正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動靜,那小雨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

  沈寶珠和迎秋順勢換上了在成衣鋪買的男裝,隨即踏出了鋪子。

  見那對賣柿子的祖孫兩人還在原地,沈寶珠當即掏出了一兩碎銀子,塞給了老伯。

  那老伯抬頭望去,突然意識過來了些什麼,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沈寶珠就將食指抵在了自己唇前,「噓」了一聲。

  等人收下了銀子,沈寶珠才帶著迎秋光明正大地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她剛剛帶著幾人逛街的時候便已經勘探過地形,這條街道距離城門不過半刻鐘的路程。

  說不準等曾管事過來,她們早已經出了城門。

  果不其然,沈寶珠主僕倆順利地出了城門。

  只是官道是不能走了,兩人只能走小路,且走的還一直都是那種灌木叢茂密,能夠順利遮掩身形的小路。

  兩人變這麼走了兩天兩夜,順利到達了擁有港口的一處城鎮。

  沈寶珠隨意捏造了一個尋親的身份,便登上了商家私船。

  船艙里,迎秋詢問沈寶珠:「姑娘,我們為何還要回揚州?那周公子不是也知曉您是揚州府的人嗎?萬一叫他們的人尋到了可怎麼辦?」

  沈寶珠透過船軒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眼中卻帶著無比的思念。

  「沒事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如今咱們離開都已經快有一年半了,我也想回家了。」

  聽到這話,迎秋也不再多問,畢竟就連她自己,也經常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揚州的一草一木,一食一飯。

  「嘔。」沈寶珠乾嘔了一聲。

  迎秋臉上的表情當即變得擔憂了起來,一邊倒了杯清水遞給沈寶珠,一邊用手順著沈寶珠的背脊。

  「姑娘,這兩日你都沒有好好用飯,再這麼下去可不行,才兩日的光景就又瘦了那麼多。

  姑娘多少吃些吧,就當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我這就去船上的灶房托人做些吃的。」

  沈寶珠沒有拒絕,只是道:「這船搖搖晃晃的,我實在是吃不下別的,你讓人熬些白粥來就是了。」

  「噯,曉得了。」

  不一會兒,迎秋便帶著個小托盤走了進來,上面不僅熬了一小鍋白粥,還帶了兩個小碟子的鹹菜。

  迎秋:「姑娘,粥來了,快來吃些吧。」

  沈寶珠坐到桌前,就見迎秋將東西一樣一樣擺到桌上。

  一鍋散發著米香氣的白粥,一碟醃黃瓜還有兩個鴨蛋。

  迎秋:「我想著姑娘光喝粥怕是不夠,便問了灶房裡的灶娘有什麼可以別的小菜可以下飯,便要來了這一小碟醃黃瓜,還有這鹹鴨蛋。

  聽那灶娘說,她也是從揚州來的,還是高郵的呢,離咱們家也不遠,聽說這醃鹹鴨蛋的本事可是從她們祖上傳下來的,別人吃了一個不夠還想吃嘞。

  我想著姑娘也許久沒有吃過鹹鴨蛋了,便厚著麵皮朝她討來了兩個,姑娘且嘗嘗這味道有沒有她嘴裡說的那麼好。」

  沈寶珠笑了笑,道:「你也坐下跟我一起吃吧,這裡就咱們兩個人,不用再跟在京城裡那般講究。」

  迎秋嘿嘿一笑,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沈寶珠身旁。

  她本就拿了兩個小碗,打的就是這個心思。

  掀開鍋蓋,迎秋舀了兩碗白粥,隨即將第一碗放到了沈寶珠跟前。

  隨後又拿起其中個頭比較大的鴨蛋,敲碎底部之後又放在桌上揉了揉,直到將外面那層蛋殼揉碎,又剝掉了頂上的那一層蛋殼,露出那白嫩的蛋白,這才遞給了沈寶珠。

  沈寶珠也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拿起筷子乾脆利落地就撬開了上頭的蛋白。

  油滋滋的金色黃油便從這蛋黃處溢了出來,同時還散發出一股子豐腴的香味,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

  自從懷孕以來,一直都沒有好好吃飯的沈寶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麼長時間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想要吃飯的欲望。

  她夾下一塊蛋白和蛋黃放進嘴裡,咸鮮的蛋白和油潤細膩的蛋黃在她的口腔中相輔相成,竟有一種恰到好處的融合感。

  再喝上兩口米香味十足白粥,只覺得像是下過了一場春雨,整個人的心靈都被洗滌乾淨。

  沈寶珠要夾起來一條醃黃瓜輕輕咬了一口,只是這醃黃瓜就沒有這鹹鴨蛋那般讓人驚艷。

  醃製的方法不太對,這醃黃瓜有些微微發苦,但也還算得上是清爽可口。

  沈寶珠就著這醃黃瓜和一個鹹鴨蛋,將一碗粥吃了個乾乾淨淨。

  連日來的疲憊都消散了些。

  迎秋見自家姑娘喜歡這鹹鴨蛋,心中暗暗下了決定,準備再去找那灶娘買一些。

  航行的日子不過五日,商戶私船便到了松江府。

  沈寶珠同迎秋一起下了船,採買了一些必須用品後,迎秋又找了一輛驢車,護送他們出城。

  另一頭,瑞王因為太子的不斷出擊而損失了好幾員大將,連日來的失敗讓他不由得脾氣大長,就連周行己也挨了不少的責罵。

  周行己煩躁之餘,又得知了沈寶珠逃離的消息。

  只能一邊派人去找,一邊解決瑞王給他留下的爛攤子。

  然而很快他就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說是裴家大公子不知為何,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外出,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周行己的眉頭瞬間皺起,難道說被他發現沈寶珠還沒死?

  可他自認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絕不可能露出任何馬腳才是。

  周行己的心沉了下去,道:「總之一定要儘快找到沈寶珠,絕不能讓她被其他人發現。」

  其中一個手下聞言,沒忍住開口道:「頭,這沈寶珠同瑞王殿下的大業有什麼關係嗎,為何一直讓我等關照沈寶珠?又是暗中保護,又是護送人離開的,咱們有必要對一個無關小娘子像這般上心嗎?還是說頭喜歡上了她,只是想要滿足自己的私慾?」

  這道話音剛落,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就寂靜了下來。

  周行己沉鬱片刻,道:「這沈寶珠同裴大公子的關係匪淺,而這裴晏辭又是太子的得力幹將,太子一向重情重義,若是我們能夠拿捏住這沈寶珠,說不準就將裴晏辭收入手中,順勢影響到太子也說不定。

  如今太子氣勢正盛,我們需要能夠打壓他氣焰的工具,我覺著這沈寶珠就很是不錯。」

  得到了周行己的回答,那人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幸好我多問了這一句,不然其餘兄弟還跟我一樣以為頭你是喜歡上這姑娘了,以權謀私呢。」

  周行己藏在暗處的手握成了拳:「此事隱秘,也不知能不能成,所以我就沒有對瑞王殿下提起,你們也暫且幫我保密,等成事之後再邀功也不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