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瘋魔

  裴老夫人自然不知道坐在她堂下的兄妹倆在想些什麼,如今她一顆心思都在自己的長孫身上。

  其實她早前便從聽竹軒的陳嬤嬤那裡得知了兩人的關係。

  她當時心中雖然對沈寶珠有所不滿,但想到這一年來對方勤勤懇懇,雷打不動地來給她請安。

  就連她這個老婆子生病了,自個兒親孫子親孫女兒都鮮少來瞧她,對方卻不嫌棄,衣不解帶地伺候在床前。

  裴老夫人便下不了什麼狠心思,只叫那陳嬤嬤繼續盯著兩人,自己則帶著裴嬌嬌出去躲清淨。

  原本想著等長孫成婚之後自己再插手,分開這兩個孩子自己也師出有名。

  可哪成想便鬧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裴老夫人不由得在心中暗嘆了一聲,真是冤孽。

  想到這裡,裴老夫人便將注意力放到了剩下兩個孫子孫女的身上,道:「晏辭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你們父親這兩日公務繁忙,只來勸了兩回便不再出現,你們母親……唉,如今只剩下你們二人和我這個老婆子還未出動,咱們且一起想想辦法,總不能真叫你們長兄一天到晚同屍體待在一處,也該早點讓寶珠入土為安才是。」

  哪知兄妹倆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耷拉了起來。

  裴嬌嬌道:「祖母,您可能不知道,大哥他跟瘋了一樣,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若是靠近他,他便直接動手,我跟二哥哪裡打得過大哥。」

  裴季淮卻沉默思忖了片刻,道:「也不是沒有法子的,只是這法子有些不妥。」

  裴嬌嬌:「你且說說。」

  ……

  翌日,裴晏辭再一次從外頭歸家之時,按照往常一樣進了臨風苑。

  可這一次不多久,他便渾身散發著陰沉之氣走了出來,對著今日留在院子裡看守的下人問道:「表姑娘呢?」

  那人發著抖,顫顫巍巍地回復道:「大公子,是二公子和小姐派人來將屍體接走的,說是要早日讓表姑娘入土為安。」

  裴晏辭的表情極其難看,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麼,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開來。

  但他終究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抬腳朝著裴季淮的院子走去。

  裴季淮本就心有不安,想到今日他們做的事情,只覺得心臟「砰砰」跳了起來,正準備躲到養榮堂去,就跟大步走來的裴晏辭撞了個滿面。

  裴季淮還未反應過來,如雨點般的拳頭便砸在了他的身上,裴季淮痛呼,一旁的下人趕忙來拉架。

  可裴晏辭極其兇狠,每一次都用了十分的力氣,其他人又哪裡拉得開。

  無奈之下只能趕忙去請距離最近的養榮堂的老夫人。

  裴老夫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二兒孫子被長孫揍得奄奄一息的模樣,氣得得老夫人狠狠砸了砸自己手裡的拐杖。

  「都給我停下,裴晏辭,你真要打死你弟弟不成?」

  裴晏辭充耳不聞,眼神無光,只機械地重複著自己揍人的動作,只不過力道放緩了許多。

  「寶珠呢,把寶珠還給我。」

  見裴晏辭到了這種地步,心裡居然還是對沈寶珠念念不忘。

  即便是對沈寶珠多有喜愛的陪老夫人,也不由得對她生出了一絲怨懟。

  同時心中又多了一份慶幸,幸好人沒了,否則還不敢想像她以後對自己家長孫的影響力能夠達到何種恐怖的地步。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安撫裴晏辭的情緒,看著渾身脫力,被人拉開的裴晏辭,裴老婦人開口道:「晏辭,人已經沒了,即便你抱著那一具屍首又有什麼用呢?還不如早些讓寶珠入土為安,轉世投胎,說不定寶珠早日投胎,你還能早些看見她呢。」

  其實裴晏辭不是不知道沈寶珠已然魂歸西天,那般大的火,即便是個武功高強的人都不敢說自己能夠毫髮無傷地逃出來,更何況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可裴晏辭就是不想面對,他只能自己騙自己沈寶珠就是像上次一樣逃出了府去。

  好像這樣就能夠緩解心臟上傳來的一陣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可聽到裴老夫人的話,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裴晏辭的眼睛突然之間就亮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

  掙脫開束縛住他的下人,像瘋了一般朝著府門口的方向衝去。

  裴老夫人不知他又想做些什麼,只能趕忙喊上下人跟上。

  沈寶珠安心呆在周行己為她尋到的世外花源中。

  自然也不知道此刻的裴府已經鬧成了一鍋粥。

  更不知道裴晏辭一步一叩首登上了千層階梯,只為了能過以最虔誠的姿態向靜梵寺祈願。

  聽聞那日全京城的人都去白雲山瞧熱鬧了,畢竟上一位一步一叩首登上靜梵寺的人只存在於一個不知真假的百年前的傳說中。

  可這裴家大公子可是真真正正的現世之人,望著對方額頭和雙手被石頭磨爛的血肉模糊的痕跡。

  眾人也不由在心中感嘆,也不知這裴公子所為何求,竟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說而這般模樣。

  聽聞那日裴府的人無數次想要將裴晏辭帶回去,可終究都是無功而返,只能任由他爬完了那一千層的石梯。

  周行己得知了這件事情,臉上露出了一絲嘲弄。

  「既然心中這般在意,那為何之前又讓她受盡委屈?不過是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如今又裝作這副深情的模樣出來給誰看?

  總之,把京城的消息都封鎖好,不許傳到沈姑娘的耳朵里。」

  黑暗中的幾個人影齊齊稱「是」。

  沈寶珠待在院子裡,可不知為何只覺得心緒起伏,十分煩躁。

  自從那一日周行己將她送到這裡之後,他便離開了,一連十數日都沒有出現過。

  她明白以自己的身份無權要求對方做些什麼。

  可就被這麼關在這裡,同在裴府的時候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過同那被鎖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一樣,空有一雙飛翼卻無法獲得自由。

  沈寶珠日日悶悶不樂,自然也被有心之人看在了眼中。

  不過隔日,周行己便出現在了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