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全的地方,兩人混入集市中,朝沈府走去。
宋溫惜拍了拍身上的土,疑惑地問:「陛下何必親自來?這事交給陳世子或是將晚不好嗎?」
「久居深宮,也沒什麼意思。朕想親自來看看這鍛鍊兵器的地方。」晏望宸瞥見她臉上的髒污,抬手隨意地幫她擦去。
這動作寵溺又自然,讓宋溫惜一愣。
晏望宸卻絲毫沒有察覺似的,繼續說道:「這裡的鍛造水平,甚至比軍器所還要強些。花樣也比軍器所多。這麼好的東西,居然敢賣給外族。」
他冷哼一聲:「看來丞相的腦袋,是真的不想要了。」
宋溫惜想到剛才偷聽到的話,問:「他們剛才說起公主的嫁妝,是什麼意思?」
「公主出嫁,朕答應給他們十車的嫁妝。他們方才的意思,恐怕就是說,想要將造好的兵器,全數藏在嫁妝的馬車中。」晏望宸解釋道。
「那豈不是會十分沉重……」宋溫惜忍不住皺眉,「何況,公主的嫁妝,定然都是被檢查過的,怎麼可能混進兵器卻不被發現。」
「你沒聽他們說,在嫁妝車中做一個隔層,兵器若是平鋪在底板上,一個馬車能裝不少,雖然重些,但拉嫁妝的馬車本就是省力的輪子。」晏望宸回答道。
宋溫惜這才聽明白,原來是想這樣將兵器運回珈嵐。
「而且,或許他們只是想要樣品,待回了珈嵐,再照樣仿製。」他眉頭緊鎖。
宋溫惜想了想,問:「那陛下準備如何?總不能放任他們將兵器運回。」
晏望宸沉思片刻,道:「朕打算,將計就計。」
他低聲對宋溫惜說了自己的計劃。
「只不過,這些事,都需瞞著晏時鳶。」晏望宸說完,又補充道。
「為何?」她不解。
「朕的皇姐,雖然桀驁不馴,但心思單純,心中藏不住任何事。唯有她什麼都不知道,這場和親,才能看上去像真的。」他看著遠方說道。
「這件事,就連林策也不知。」
「林將軍也不知道?!」宋溫惜詫異。
「先前珈嵐有和親的意向,他數次試圖勸說朕不要答應。但是,朕偏偏就是要騙他,要將公主送去和親。」晏望宸勾了勾唇角,「誰叫他非要嘴硬,說自己已經不在乎晏時鳶,要自請去駐守臨川城。」
「陛下不想林將軍駐守臨川?」宋溫惜有些好奇。
等等……宋溫惜瞪大了眼睛。
她問:「陛下的意思是,林將軍並非對公主無意?」
「林策騙得了別人,可是騙不了朕。原本,他想著以晏時鳶的個性,恐怕也不會輕易答應和親。誰想到,晏時鳶不知他的心意,誤以為他也想要她去和親,因而心灰意冷。」他嗤笑一聲。
所以,她一直以來的感覺都是對的。對於晏時鳶和親,他並非無動於衷。他只是無法違抗皇命,偏偏晏時鳶又沒有拒絕和親的旨意,順從地答應。
「兩人都不肯好好說話,就會是如此下場。林策一直記恨著晏時鳶將他束縛在宮中三年,可是,他只是生氣,並非對晏時鳶沒了感情。」晏望宸道。
「朕倒是想要看看,到時候真的到了臨川城,這兩人究竟會如何。」
宋溫惜抿了抿唇,思緒有些亂。
她與晏望宸之間,也有諸多謊言,和許多解不開的結。又有多少是誤會呢?
她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跟著他的腳步,穿過熱鬧的街道。
如果林策不知道和親之事是假的,那……他會怎麼做呢?
……
又過了兩日,宋溫惜被晏望宸揪進宮中,清點公主的嫁妝。
數不清的奇珍異寶,鋪滿了公主的殿中。
而晏時鳶頹然地坐在這一堆嫁妝中間,沒什麼生氣。她這幅樣子,就仿佛任人擺布的人偶,沒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識。
見宋溫惜進來,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道:「你來了。」
「這麼多珠寶名器,公主不看看嗎?」宋溫惜拿起地上的一對白玉瓶,「這可都是上好的東西。」
「你喜歡便拿去。本宮人都要嫁到珈嵐了,要這堆東西做什麼,帶著也是累贅。」晏時鳶提不起興趣,看都不看宋溫惜手中的東西。
她最想要的,還未得到,便已經失去了。
宋溫惜有些不忍,可她想起晏望宸的話。
……
「你若是敢告訴他們二人實情,朕不介意將你打入大牢,關上十天半月,你也不用見小魚了。」
……
於是她將真相全都咽進肚子裡。雖然她不忍心,可她沒有那個膽子破壞晏望宸的計劃。
她只能說:「公主,如今還未到珈嵐,一切都還有變故。」
宋溫惜想隱晦地給她一點希望。、
晏時鳶卻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本宮去了哪裡都可以活得很好,既然林策無情,本宮便忘了他。」
宋溫惜嘆了口氣,開始拿出戶部給她的清單,一一清點起來。
「這些本宮都不要!都不要!」晏時鳶崩潰地大喊,將名貴的珠寶擲在地上,「我就要他!我只要他!可是他生氣了……他不願再留在我身邊了……」
宋溫惜連忙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安撫道:「林將軍只是不善言辭,他怎麼會怨公主呢?」
「先前宴請使者那晚,本宮求他留在殿中陪我,可是他說,這裡一切都讓他厭惡,他只是送我回來,片刻都不想停留。」晏時鳶哽咽道。
豆大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她精緻的衣衫上。
沒想到林策會說這樣的話,可晏望宸不是說,林策對公主並非無意?他怎麼會這麼說呢?
在宋溫惜的安撫下,晏時鳶漸漸冷靜了下來。宋溫惜終於能清點完所有物件。
她原本想要告別公主,誰知,晏時鳶竟抓著她道:「陪我喝兩杯,可好?」
宋溫惜蹙眉。
這畢竟是宮中,宋溫惜擔心自己酒後失德,惹出什麼禍事。可眼前淚眼朦朧的晏時鳶又讓她無法拒絕。
或許是看出她的猶豫,晏時鳶放開了她,威脅道:「你若是不陪我,我只能找那些樂師來,畢竟,他們是會哄人的,不會說些我不愛聽的話。」
「別……」
這個節骨眼,晏時鳶若是還招那些男樂師來,傳到穆珈勒的耳朵里,恐怕又是一陣冷言嘲諷。
和親在即,還是讓晏時鳶少惹是生非的好。
於是宋溫惜咬了咬牙,道:「好,臣捨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