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被雷擊

  季翀抬眼。

  書房氣壓瞬間上升,蘇覺松倏一下斂目屏氣,不敢再言。

  季翀輕扯嘴角,背靠太師椅,眯了一下眼,「衡南怎麼樣?」

  這話題算是揭過,蘇覺松暗暗鬆口氣,連忙道,「儲、沈二位大人明面周旋,封世子暗地裡調查,一明一暗,配合無間,已經有幾位官員被抓入獄,但他們對送往京城的一百萬兩銀子卻始終守口如瓶,撬不出半點。」

  明明知道銀子以什麼樣的方式進了高老賊的口袋,就是拿不出證據,世事之難,莫不過如此。

  寒冬臘月,一天冷過一天。

  高老太師壽辰醜聞,好像被西北風吹散了一般,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休沐日,張斐然在藏書館遇到沈初夏,兩人坐在二樓走廊下曬太陽。

  「真的,那些官吏之死好像跟小狗小貓一般,再也沒人提起,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怕高太師?」他不解。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最簡單的解釋是誰掌握了資源誰就是老大,季翀還是沒能掌握朝中文官,總是在被動之中。

  就好像一個地方新上任的縣太爺,雖有七品權力,卻沒辦法搞定地方上的小官小吏,他們相互團結很輕易的就架空了七品縣太爺。

  季翀就像這個七品縣太爺,高老太師就像盤根在地方上數年之久的老主薄,底下的小官小吏只聽他的。

  為什麼只聽他的呢?他們掌控地方遊戲規則,想怎麼玩就怎麼玩,要是新來的跟他們同道,大家一起樂,要是不同道,想搶他們的資源,那就只能幹掉不守規則的七品縣太爺了。

  沈初夏問:「見過禮部尚書耿大人嗎?」

  「說起這個倒是奇怪了,耿大人上任是上任了,可是每天跟閒人一個似的,背手在西署養魚種花,跟在自家後花園養老似的。」張斐然覺得奇怪。

  刺頭變鹹魚?沈初夏笑笑。

  「你不覺得殿下用錯了人?」張斐然感到可惜,「他跟他父親一樣,占著職位不辦事,被人詬病。」

  沈初夏看了眼他,沒多言。

  如果不是搬去雲北鎮,她根本機會知道耿啟儒大人還有個弟弟,且這個弟弟年輕時的種種狂傲不羈的逸聞趣事。

  「張大哥,翰林院怎麼樣?」沈初夏看著如憤青一般的年輕公子,沒被社會毒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成長融入官場呢?

  提到工作,張斐然搖頭,「每天不是抄書就是整理文籍,就那樣吧。」

  「就那樣?」沈初夏笑問。

  「混日子養老。」張斐然都不好意思再說。

  兩人坐在一起曬太陽聊天,遠遠看過去,俊男俏女,竟格外養眼相配。

  高忱站在對面張記酒樓看過去,窗子朝背,西北風吹進來,一陣寒冷,張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國舅爺,茶水要冷了。」

  對於高忱總是盯著沈初夏,張姝然既酸又無奈,想表現介意的樣子,又怕心上人再也不來,矛盾而糾結,只能側邊提醒,讓他不要再看了。

  高忱眯眼,如蟄伏在窗口的猛獸,讓人害怕。

  又來找張斐然這個沒主見沒前途的無用書生,為什麼?難道她有什麼企圖?

  這個企圖到底是什麼?眉心一動,高忱突然想到了,難道是被季翀玩膩後想嫁給張斐然?

  他轉身,勾嘴。

  居然聽了她的提醒,張姝然一陣高興,連忙問,「爺,今天中午想吃什麼?」一雙眼殷勤的望向心上人。

  高忱懶懶洋洋的抬起眼皮,一副浪蕩痞壞貴公子的模樣。

  張姝然的臉瞬間如血波,不意思的低下頭,腳趾在裙裾下碾動,「爺……」

  高忱端起茶杯,吹吹,一副漫不經心消磨時光的懶散勁。

  房間靜悄悄,張姝然鼓起勁抬頭,「爺……」

  話還沒來得說,門嘭一下被推開,有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來,揮拳就朝大國舅面門上砸過來,可惜,拳頭半道被抓住,動彈不得。

  高忱抬眼,一副瞭然無心的眼神。

  小國舅劉衛顯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珠子,「姓高的,你他娘的為何把姓嬰的放進皇宮,先帝的話,你當耳旁風?」

  高忱對他的憤怒視而不見,悠哉悠哉吃著茶水,好像面前沒他這個人。

  被人無視,劉衛顯又氣又惱,「皇宮裡就兩個太后,我姐姐沒了,下個是誰,你難道不懂?」

  高忱抬起陰鬱的眼皮,「我姐姐有我爹和我。」

  「你……」劉衛顯一口氣被堵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得。

  高忱氣死人不償命,「自己沒用護不住姐姐,還怪別人,要我呀,趕緊找個地偷偷哭去。」

  「你……」小國舅劉衛顯指著他大吼,「行,我就看著,看著季翀與嬰氏聯手,把宮裡的人一個個除去,到時看你找什麼地去哭。」

  他甩袖而走。

  沒了姐姐這個太后招牌,劉衛顯明白,大魏朝貴族圈將不再有劉家的地位,這個曾經紈絝到人見人躲的小國舅在一夕之間長大。

  「世子爺,咱就不應該來找姓高的,他家被殿下擺了一道這氣還沒地方撒呢,咱們不是自討無趣嘛。」隨身小廝雜雜念。

  劉衛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姐姐去逝,他在想如何避開高季鬥爭保全劉家。

  「秀娘,要不,咱們就租了朱記早餐邊上的那個小門臉鋪子?」

  找了一個上午鋪面,沒幾個位置好的,看得中的好位置租金又太貴,她根本沒這麼多銀子,挺愁人的。

  聽到丫頭說起前面不遠的小鋪子,鋪子小,她倒是不介意,主要是來朱家早食肆的都是男客人,誰會拐到邊上去買她的刺鏽啊。

  她搖頭,這鋪子她根本不會考慮。

  「世子爺……世子爺……?」隨從見主人發呆,小聲叫喚他。

  劉衛顯看到了沈初夏的堂姐,一個普通清秀的小娘子。

  最近,他有聽到傳言,說是季翀放了沈錦霖是因為想娶他女兒沈初夏?

  這個傳言會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那他要是娶了沈初夏的堂姐,劉家在京城……

  轉念又一想,季高鬥爭,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小隨從見主人看到小娘子發呆,以為主人發春,笑道,「世子爺這麼喜歡就收了她唄。」

  「閉上你的臭嘴。」劉衛顯罵了句。

  二人聲音引起沈秀兒的注意,一抬眼,竟發現認識,被娘親扔在京城,一向害羞內相的她,不知為何變得大方懂禮起來。

  走到主僕面前,「民女見過小國舅。」

  劉衛顯眉角一抬,嘴角一扯,一張笑臉,「原來是沈娘子啊,你這是……」他朝周圍看看,沒發現沈初夏。

  沈秀兒沒好意思回答,她丫頭代回了,「我家小娘子出來尋鋪子。」

  劉衛顯一聽就知道她要尋什麼樣的鋪子,高季鬥法,這次季翀又小勝一把,而且季翀又姓季,是正統的皇家血脈,他站在他這一邊,總該不會錯。

  一個笑臉之間,他早已千轉百回,「尋鋪子啊,早說啊,我有幾個空著的小鋪子,沈小娘子要不要看看?」

  劉衛顯雖不及季翀、高忱等人高,可是跟一般人相比,他仍是極高的,站在沈秀兒面前,整整高了一個頭,沈秀兒在他面前就像個未長開的小娘子。

  實際上沈秀兒比沈初夏還長一歲,已經十八歲,站在年輕公子面前,她很差澀窘迫,「不……不用了。」

  「空著多浪廢,沈小娘子就當幫幫我忙租了鋪子,這樣我每個月還能有幾兩進項,要不然一大家子的車馬僕人怎麼養活。」說完,還煞有其事的嘆嘆氣,好像日子就要過不下去的樣子。

  小丫頭跟主人找幾天鋪子了,一聽幾兩租金的鋪子,馬上促哄主人,「小娘子,租誰家的不是租,要不,你就幫幫國舅爺?」

  「這……」沈秀兒抬眼,半羞半明朗的看向面前貴公子。

  笑容自然洋溢,不僅長相清秀,擁有一雙迷人的桃花眼,貴公子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前面兩條街,不遠,沈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總有人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早懂事,可是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他們過早的失去了天真漫爛,收起了超出家庭開支外的訴求而以,根本不是真正意義的懂得社會規則,善於處理各種人際關係、處理紛雜的問題。

  紈絝的劉衛顯收起浪蕩行徑,對於認識人、解決問題的能力,早就超出普通同齡人N倍。

  沈秀兒是個地道的大魏朝人,常年深居閨里,要不是堂妹沈初夏的影響,這一輩子怕也不會自己出來尋找鋪子賺錢。

  跟一個只見過一兩面的年輕公子租鋪子,已經超出沈秀兒的認知,她搖頭,「多謝國舅爺,我要回家吃飯了。」

  曲線為長興候府留條門路,竟剛出爐就夭折?就算小國舅的名號變成虛的,他大小也是候府世子爺啊,這也太讓劉世子爺沒面子了。

  不行,不租也得租。

  「川子——」

  「世子爺,小的在——」

  「惠平大街第五個小鋪子就租給沈小娘子了,下午,你把手續辦一下。」

  「是,世子爺。」跟著主人風花雪月慣了,隨侍川子根本不問租金,那怕把鋪子送給沈小娘子,他也不覺得奇怪。

  男人嘛,為紅顏一擲千金多的是,更何況主人只是以租的名義給沈小娘子,到時候世子爺沒興趣了再把鋪子收回來,吃虧的只是沈小娘子。

  沈秀兒驚呃的看向貴公子,竟還有強迫人租鋪子,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望得劉衛顯心虛的摸鼻子,「你堂妹呢?我找她有事。」

  沈秀兒抿抿嘴,「國舅爺,鋪子……」

  「我知道,鋪子還沒整理,我馬上讓人整理。」劉衛顯側頭,「還不趕緊去。」兩個隨從被他吼,連忙跑去收拾鋪子。

  「國舅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我知道了,你租來是賣繡品的。」劉衛顯馬上又叫住前面跑掉的隨從,「給小娘子的繡架、櫃檯等一併弄好,讓她進門就能做生意。」

  「是,國舅爺。」兩個隨從明白了,主人挺重視這個小娘子的,趕緊去辦。

  這人怎麼自說自話了,沈秀兒氣的小臉都紅了,「你怎麼這樣?」抬眼瞪他,「誰要租你鋪子了。」

  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真當她是傻瓜了,「你不要胡來,我二叔可是御史台的官員,能彈核的你家丟官去職。」

  嘿,劉衛顯沒想到嬌嬌羞羞的小娘子板起面孔來還挺有意思,「我又沒幹壞事,你二叔幹嘛要彈核我家?」

  「你……」閨中小娘子怎麼會是紈絝子弟的對手,氣的轉身就走。

  川子叫道,「世子爺,她脾氣居然比你還大?」

  大就大唄。

  劉衛顯瞪了眼小廝,「走吧,趕緊回去。」

  「咦,世子爺,你不是說找沈小娘子的嘛,咋又不找了?」

  劉衛顯的神情不像剛才那麼嬉皮笑臉,季翀娶姓沈的,又腳踏姓嬰的,想享齊人之福?

  中午時分,沈初夏並沒有和張斐然一起吃飯,「家裡人等著,下次吧。」她帶著兩個丫頭回榆林巷子。

  半路上,被耿啟禮攔住。

  「耿大人今天也休沐?」

  耿啟禮似笑非笑,「就算不是休沐,我也得找個時間來會會打擾我清修的沈小娘子。」

  「嘻嘻……」沈初夏心虛的笑笑,「耿大人,看你說的,雲北鎮的道觀並不適合你修行,真的,季翀的大軍駐在那裡,煞氣太重,對你不好。」

  「把我放在季翀眼下,放在高氏的火架上烤就合適了?」

  「嘻嘻……」沈初夏再次假笑,瞄準他身邊空道,準備五十米衝刺跑過去。

  可惜小算計被人家看穿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小耿大人冷冷哼道。

  好吧,躲不過,只能面對了。

  沈初夏直起腰杆,「那么小耿大人想怎麼跟我算帳?」

  小耿大人冷笑連連,「本人年二十七,還未娶妻,原本入道終身不娶,既然你把我拉出道門,那我就得成親,我就勉為其難娶了你吧。」

  「……」沈初夏感覺頭頂被五十道雷擊過,她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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