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被央求的男人終於是說話了,開口就面露難色。
「紀珩他娘,這天寒地凍的,牛跑一趟也不容易。」
以為是男人不想白白幫忙,那婦人立刻道:「我給你錢,求你了,這再耽誤就來不及了啊……」
「娘。」紀珩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是十分懂事,見自己娘親突然哭了起來,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靠在蔣氏身後,默默紅了眼眶,卻始終倔強的強忍著眼淚。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那被稱為張大哥的人也是一臉為難,「雪太厚了,這鎮上路途又遠,一來一回天都黑了,這雪天趕路危險,你還是找別人吧。」
「張大哥,張大哥。」蔣氏見他要走,慌忙去抓他的衣擺,「我求你了,看著我們這麼多年的鄰居份上,你幫幫我,我家紀珩還小,不能沒有父親啊!」
那個叫張大哥的身後突然衝出來一個女人,拂開了蔣氏的手。
雙手抱胸道:「蔣氏,你家相公面色青灰,看上去都活不長了,你讓我家男人去送他,先不說地遠路滑,萬一你家男人死在半路上,那多晦氣,何況你說給錢?」
她兩眼一瞪,叉著腰看向蔣氏,「你家有錢嗎,你就這樣承諾別人?可別答應的事最後做不到,我們問你要錢倒變成我們的不是了!」
這女人正是張大的媳婦,薄唇高顴骨生得一臉刻薄像。
此刻站在蔣氏和張大中間,低垂的眼瞼看著地上的母子倆,那拒絕的意思溢言於表。
村上有牛車的人只有張大一戶,這冰天雪地的叫人把病人抬到十多里外的鎮上也不是易事。
如今之際,唯一的辦法就是去一個人到鎮裡面去請大夫過來給看病。
一旁的里正出言安慰道:「紀珩他娘你先別急,咱先把你家相公移到屋內,我這就去鎮上去幫你請大夫。」
話雖這麼說,但是在場的人心裡都有數,平常去請大夫都不見得會來一趟他們這窮鄉僻壤,如今這麼大雪加上請大夫是要花銀子的,結果會怎樣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忍心見著人就那麼死了罷了。
紀珩的父親之前冒著大雪進山就感染了風寒一直沒有去看大夫,禍不單行,今天他為了修葺漏風的屋頂又不小心從上面滑了下來,如果有個意外,那麼就只剩下蔣氏他們孤兒寡母,以後的日子會更加步履維艱。
而唯一有牛車的張大家又有個母老虎,誰想去惹一身騷?
只能是先把人給弄回屋裡。
就在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人往家裡抬時,大樹下突然過來一輛馬車,後面還跟著幾個家僕。
眾人聞聲看了過去,只見從車架上下來一個褐色勁裝頭髮高束的年輕男子。
那腰間別著的劍,和氣派馬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守衛。
可那人一下車,就趕忙朝往小路已經走遠的一老一少追去。
「母親,有馬車。」
紀珩看著停下的馬車,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嗐,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車架,怎麼可能會幫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旁邊看戲的大嬸子吐掉嘴裡的瓜子皮,嘲諷道:「你小子倒是想得美!」
大嬸的這段話讓紀珩透亮的眸光淡了下去,低著頭跟著眾人往他們家那破爛的房子走。
*
池景初本想和吳媽媽返回他們借住的農家,身後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表小姐,老爺叫凌一來接您們。」
前世,他們入住前就派了人回凌家通知,也是這個時候凌家派了凌一過來接他們。
只不過前世她沒有和吳媽媽出來,倒是下午回去時路過這棵大樹聽到了哭聲。
那時應該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去世了吧……
還有三個時辰……
「凌一,從這兒到鎮上需要多長時間?」
池景初本就不是什麼愛管閒事的人,只不過今天看到那孩子,心裡卻無端生出了一絲憐憫。
前世路過這裡時那淒涼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大紅色的棺材在雪地里顯得格外刺眼,漫天的紙錢和婦人淒淒的哭聲,以及那個呆站在雪地里 ,戴著孝看著他們的馬車駛過的孩子……
「雪天路滑,騎馬過去的話得半時辰。」
「馬車呢?」
雖然不知道池景初用意為何,凌一還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得一個時辰左右。」
「那還來得及。」池景初舒了一口氣,回頭沖吳媽媽說道:「吳媽,你有帶錢嗎?」
吳媽摸了摸口袋,搖了搖頭。
「表小姐,我這有。」凌一從腰間摘下錢袋遞給池景初。
池景初一喜,接過錢袋掂了掂,害怕不夠又從自己腰間摘下一塊捲雲紋的白玉佩放在上面一同交給凌一。
「你送剛剛大樹旁邊那戶人家家裡的傷者去鎮上找大夫,要快!」
「表小姐,看大夫小的錢袋裡的錢已經夠了,你的玉佩貴重……」
凌一還想再說什麼,被池景初打斷,「我沒帶錢袋,這塊玉佩也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給他們,讓大夫用些好的藥材吧。」
「這?」
凌一有些為難看向吳媽媽。
池景初年紀小,大多數事都是吳媽媽幫忙看著,凌一現在徵求吳媽媽的意見倒是無可厚非。
吳媽媽:「我也是聽姑娘的,凌侍衛你快去快回。」
凌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