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言逸站在餐檯邊,潔白的圍裙遮住一半執事服,踩著小巧柔軟的淺棕翻毛拖鞋,從抽屜里拿出半盒咖喱塊,掰下三塊浸在濃香的牛肉湯汁里,擰開一瓶椰汁倒了一點調味。

  等待烹煮的時間裡,言逸翹著唇角發了一會兒呆,很快又把胸前的胡蘿蔔胸針摘下來,呵了口氣,用潔白的餐巾擦拭,保持鑽石切面光滑潔淨。

  再小心地把胸針戴上去。

  咖喱滾起了熱氣,蒸騰著飄向上方,言逸又把胸針摘下來,裹了一層餐巾,妥善安放進口袋裡,捨不得漂亮的胡蘿蔔被煙霧薰染得失去光澤。

  隔著廚房的玻璃門,陸上錦能看見那隻細腰的小兔子忙碌著烹飪食材,他低著頭,露出一截潔白的脖頸,毫無防備地露出乾淨光滑的腺體,細嫩的腳後跟在翻毛的拖鞋裡輕輕蹭蹭。

  他身上每一處皮膚陸上錦都吻過,柔軟放浪的樣子也毫無保留的讓陸上錦品嘗了無數夜晚。

  恍惚間,陸上錦覺得言逸還像十年前一樣迷人,除了性格褪去了幾分青澀,仍舊風情萬種。

  陸上錦走近了些,隔著玻璃看他。

  是從何時開始,他對這隻小兔子沒了新鮮感,他早已不記得了。

  似乎從某一天開始,他不再享受同言逸走在大眾視線焦點裡的感覺,不想讓小兔子在外邊招惹別的alpha,不得不承認,言逸是個美貌多情的ega,覬覦他的alpha不在少數。

  讓言逸留在家裡不准出去,本是一個alpha充滿占有欲的舉動,可外邊的世界斑斕炫目,一不小心就迷失忘記了少年時珍重許過的承諾。

  小兔子很喜歡那枚胸針,珍惜得不知道放哪兒才好。

  他臉上生動的神采出賣了自己,言逸一直不曾離開,陸上錦有恃無恐。

  鬼使神差地,陸上錦拉開玻璃門,從背後輕輕環住言逸纖細的腰,吻著他的頸側。

  言逸徹底僵硬住,像被鬼壓床般想動不能動,而眼前的夢境卻是溫柔美好的粉紅色。

  「先生……?」言逸眨了眨眼睛,緩緩確認著身後熟悉懷抱,濃郁的水仙香味的信息素包裹著他,仿佛置身綿軟花海,微風拂面。

  他難以置信地轉過身抬頭望著陸上錦,下一刻便張開手撲進他懷裡,雙手軟綿綿地環著陸上錦的腰,把頭埋進他肩窩裡,像擁抱著失而復得的珍貴寶物,小聲道:「別罰我,對不起。」

  他等這個擁抱好多年了。

  言逸像只擠著兔媽媽取暖的幼兔,埋頭在陸上錦懷裡尋求安慰。

  他還沒有準備好,顧不上調整出嫵媚討好的最佳姿態來博陸上錦的歡心,他腦子裡一片空白虛無,唯一的念頭只想抱著陸上錦,從他身上汲取失散多年的柔軟溫度。

  陸上錦輕輕拍了拍他的細瘦的後背。

  該有的疼惜的情緒並未如期而至,陸上錦甚至疲憊於為言逸釋放一些安撫信息素,從前怦然心動的感覺淡了,他身上的奶糖味信息素與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契合度太低,像街上擦肩而過,回眸便不見了的陌生人。

  這就是不愛了吧。

  無論心血來潮地喚醒幾次,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沒有感覺,疲於應付。

  言逸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疏離,試探地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茫然地望著他,看著陸上錦涼薄的嘴唇,想要聽他說些什麼。

  又下意識不敢聽到讓自己心裡作痛的東西。

  「做飯吧。」陸上錦抬手敷衍地摸了摸言逸的臉頰,「我陪著你。」

  言逸抿著唇,左手抓住自己單薄的右臂,垂著眼瞼輕聲道:「我在醫院打了聲招呼,如果有合適的腺體,我就去試試。」

  陸上錦拋給他一個荒唐的眼神:「你可不是普通的ega,你的腺體在黑市能叫上二十個億的價錢,你想試什麼?」

  言逸的嗓子被梗住了,越想正常從容地回答越難以發出正常的聲音,艱難地說:「我想要一個和你契合一點的,多5%也好。」

  「別鬧了。」陸上錦低頭用鼻尖輕蹭他頸側,雙手扶在纖細腰間,「你是個ega,換了腺體就廢了,醫院的GG是騙人的,對身體傷害很大,有命換沒命活,別動這個念頭。」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言逸乖順地垂著耳朵,拿起長柄湯勺攪了攪咖喱。

  陸上錦吻他敏感的耳垂:「我不介意。」

  言逸被抱上了餐檯,時隔多年,陸上錦終於願意再和他做愛。

  他感覺到身上的人有些急躁,細長指尖扶著陸上錦的臉,順從溫柔地安慰:「錦哥,我是你的……別急,輕一點。要我再分開一點嗎。」

  他感覺到痛,像被一個沒什麼耐心的嫖客玩弄,嫖客從不珍惜身下的玩物,因為沒有羈絆,不需要疼惜也不需要負責。

  卻又不想掃了陸上錦的興致,於是默默承受著。

  兔子對疼痛很敏感,讓普通人感到不舒服的力道,對言逸而言很痛。

  所以不經意間,陸上錦總會弄痛他無數次,看他發紅的眼睛水淋淋地望著自己。

  陸上錦沒什麼表情,他也知道從骨子裡折磨對方的愛慕,比一巴掌扇上去更痛,一個是快刀亂麻,一個是飲鴆止渴。

  言逸對他而言,就是一塊已經嚼盡甜味的口香糖,粘在手上,扯不斷擦不掉,卻確確實實給過自己溫柔甜蜜,可以追憶,但再食無味。

  言逸抿唇忍著,時間久了嘴唇被咬出了血痕,恍惚間下體被粗暴地頂開了。

  他的發情期還沒到,下體緊閉著,被活活捅開一個縫隙強行成結。

  他覺得自己像個因為需要而被隨意撕成兩半的刷碗布。

  他是願意給陸上錦生孩子的。

  但也滿懷希望陸上錦肯施捨給自己一個標記,別的alpha會因為已經刻印在腺體上的alpha信息素而對自己退避尊重,言逸想要一個可靠溫柔的alpha丈夫,渴望被撫摸和擁抱時,他的alpha願意張開雙臂把他攬進懷裡撫慰。

  他渴望家庭,不是這座空蕩的、偶爾還會接納別的ega一夜情的華麗別墅。

  可是他不敢提標記的事,因為陸上錦會被激怒。

  他只好一天天地等下去,等浪子回頭,等一個回心轉意。

  陸上錦的興致和他們之間的契合度一樣平淡,結束了一次之後就重新穿整齊了衣服,接了個電話,晚上有場宴會,於是拿了外套和車鑰匙出門。

  「晚點會回來。」他說。

  言逸把自己裹在薄鴨絨被裡,聽著房門合上,別墅恢復寂靜,手裡攥著亮晶晶的胡蘿蔔胸針,無比愛惜地貼在心口。

  他今天得到了一件禮物、一個擁抱和一個吻。

  開瓶酒紀念一下吧。

  言逸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他倒了一杯紅酒,半瓶酒默默進了嘴,言逸無聊地趴在桌上,兔耳朵軟趴趴地垂在桌邊。

  「祝我昨天生日快樂,二十七歲了,要好好的。」

  他點了支煙,漫不經心叼在唇縫裡,含著水的杏核似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視,最後停在石英鐘的時針上。

  或許受再多漠視和委屈都不會讓言逸心中如此哽悶,當一個小孩滿心歡喜地以為得到了禮物,打開盒子卻空無一物時,最能讓他整個童年都留下細密的挫傷。

  他的alpha不愛他,不愛原覓,他只愛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