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新月的葬禮定在了中伏這日。陰天,狂風陣陣。
屋檐底下白帆飄動的厲害。
靈堂就設在將宜百貨正店內,歇業七日,悲送逝者。
第七日蓋棺釘下了長釘,便正式起靈了。就在要出殯之時,門前忽現了一人身影。
正是杜允。
他比那日她去搶屍體的時候憔悴了不少,頭髮披散鬍子許久沒有剃過了,眼下烏青濃重。
蔡將軍見了害死妹妹的罪魁禍首本欲發難,姜宜抬手把人攔了下來:「逝者已逝,就讓他最後道個別。」
命人將靈棺放下後,杜允跌跌撞撞走都棺槨前,看著排位上的名字靜默了許久。
最終他在火盆里扔下了一封信,姜宜左眼戴著靉靆,透過火光看清了那上面清晰寫著的休書二字。
她不禁嘆息了一聲。
蔡新月安葬後,蔡將軍便因東境急召趕了回去,臨走前將小蕪綠交託給了她。
畢竟大康內沒有哪個地方能把蕪綠養活的,除了姜宜這裡。
中伏過後幾日了。
楚子凌被罰抄了書,「小丑」兩個字罰抄了三千遍,還要自己工整還要不少不多,他足寫了三天還沒寫完。
半個城的百姓都知道姜宜成了半瞎,卻唯獨曲悠高興不已,她一早就到了鋪子頂著一身珠光寶氣來晃她的眼睛。
活活磨蹭了半日才走,陰陽怪氣的惹得進來的客人都忍不住要嫌她一嘴。
秦遠香都忍不住白了一眼說:「她不像是喜歡楚戎,到像是喜歡你,甜天天要來你眼前惹眼。」
她被逗得樂得不行,靉靆都險些摔碎了。
落下的靉靆被一隻手從下方接住,她剛要道謝那隻手忽然有握住了她:「娘子。」
聞聲她一愣,忽地又一笑:「是沐雲吧。」
沐臻喊她過來的,恰逢這時候她半瞎也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沐雲便理所應當的留了下來。
沐雲卻也樂於照顧她,不光照顧她,家中的所有事她都包了,就連給小蕪綠換尿布也不需要她操心。
她儼然成了家裡的管事。
姜宜眼睛不見好,可將宜百貨和自在館的生意都不錯。
唯獨一點不好,進帳的銀子一月不足百兩。
這要如何湊夠十萬里銀子。
想著她又打開空間瞧了一眼,先是正在維護。記得最開始到這個世界時,空間只可交換一些簡單的物品,譬如食物水果,隨著她的財力和人脈增加,空間也在不斷壯大,直到如今飽和。
豈不是說,只要她繼續賺錢擴大財力和人脈,便能加快空間維護還能升級?
思索過後,姜宜又重新統籌了現在的資產,這幾月的收入七七八八加起來已有一萬兩白銀了。
一萬兩白銀對應的交換數值已經滿額,接下來只能往上升五萬兩、十萬兩。
「得賺錢。」
她站在田間俯瞰著自己莊子上的江山,不禁有些犯難,西北的那座山上已經種了水蜜桃,正北是座橘子山,莊子上的其餘地方也被她種上了東西。
不怕賣不出去,只怕不夠賣。
和時間過長,要等一株果樹長成沒有個兩三年怕是不行,在此之前她還得尋別的法子賺錢。
「開酒樓吧。」
「你說啥?」秦遠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開酒樓。」
沐云:「開酒樓好。」
「我瞧你是瘋了,且不說證書能不能下來,光是酒這一項誰敢賣給你。」秦遠香往躺椅上倒下去。
「酒自己釀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會。」
秦遠香張大嘴:「你還有不會的嗎?」
「你且說行不行。」
秦遠香直接了當到:「不行。」頓了一瞬又說,「盛京的酒作坊可都是百年老窖,要和他們打擂台,且不說名聲能不能打開,和他們百年底蘊的人家作對,我們怕是鋪子都開不了。」
「你做的是酒樓生意,在甜水鎮做得,在盛京酒做不得了?」姜宜嫌他沒志氣。
秦遠香轉了個身:「我去甜水鎮開店那是為了躲避家族聯姻,如今吃胖了倒不必躲了,不必躲了何必還給自己找事。」
「你日日在我這兒混吃混喝,再不為我做點事,我可就將你趕出去了。」她威脅他。
秦遠香沒法子也只好應下,一書信遞迴甜水鎮請遠香樓的掌廚來。
按照流程,酒樓是正店,需在官府備案定名。但是定名之前還得有切實的地址,拿著地契和擬好的名字到府衙備案。
選址一事姜宜打算自己負責,看了幾家在售的地段,不是太偏就是太嘈雜。
一天下來就沒逛到一家滿意的。
介人實在沒法子了,只好把壓箱底的房源拿了出來。
「是棟四層的樓閣,琉璃瓦片,松木的穹頂。」當鋪售樓處的介人說,「實在是很不錯。」
「不錯你現在才拿出來。」秦遠香說。
介人嘆息一聲:「可這樓過去死過人,三個探花郎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宜聞言微微蹙眉,出過人命的地方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都是忌諱。
只聽介人又嘆息了一聲:「這地方從前是個客棧,每三年一次科舉,是外地舉子們來盛京必然會入住的地方。便是每三年出一回事,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金科武探花,不知得罪了誰深夜受襲,從此染上了重病,據說是回鄉了。」
秦遠香:「他不是每死嗎,怎麼就三個。」
介人又說:「在他之前,就有三個。他是唯一活下來的,這樓陰氣重。」
此樓鄰湖而建,湖中心還有一座華麗的重檐水榭,中間有曲折的水橋相連。
夕陽西下時金光灑在湖面上,又由湖面反射到樓頂的琉璃瓦上,流光溢彩格外好看。
實在很符合姜宜的心意,一咬牙:「買了,就這兒。」
秦遠香眉皺起來:「你沒事兒吧,這裡?」他心裡發愁,開酒樓本就受限制,還挑這麼一個鬧鬼的地方,東西能買的出去才怪了。
得知姜宜買了死過人的酒樓,曲悠便笑了,等著看她賠一個血本無歸。
姜宜之所以執意要買這座樓,其一它地段好,地處鬧事東西都有街坊。二它名聲不好,名聲不好價格就便宜。
五百兩買了一座樓,附帶水榭樓台,何樂不為。
樓買下來了,便是整樓改建修繕,樓是百年老樓了修繕起來廢一番功夫。但她請的這位王木匠親傳弟子阿木,手藝實在不錯。
不光把被白蟻蛀了的樓梯找了出來,還替她將壞掉的木地板也全新換過。
姜宜給酒樓定名,起初想了七八個都不滿意,最後定了一個囂張的:「第一樓。」
請來了王家兩姐弟和寧王、還有綺綠和錦陽郡主。他們看過後都紛紛搖頭。
「太招搖。」
「太浮誇。」
「太囂張。」
「不好。」沐臻說。
姜宜抬眸白了他一眼:「王爺大可不必來此,我沒請你。」
「今日得空,自是要來給阿姜撐撐場面。」
姜宜:「大可不必。」
最終名字定為:天下第一樓。
比之前那個更誇張浮誇。
既有了名字,便要有一副配得上這個名字和這座樓的匾額。
規格高到能給酒樓提名的,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是清流名士。
皇親國戚到是認識,但她不夠有名,清流名士她一個也不認識。
不認識便去認識,她忽然想起一人,書中曾一筆帶過的大康第一書法大家陸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