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清秋
「包庇罪犯可是重罪,在下恐怕幫不了林小姐。」
愣怔過後,何長笙很快平靜了下來。
林楚淺料想他不會輕易答應的,畢竟這相當於將他一起拉上船,一個不小心翻船了他還得陪著遭殃。
「何丞相以為我阿爹阿哥當真有謀逆之心?」林楚淺避開話題反問,打算採取懷柔政策。
「我以為如何又有何用?現如今得看陛下的心思。」何長笙不為所動。「林小姐若是儘快離開,在下尚可當作今日不曾見過你。」
「何丞相,你未免翻臉翻的太快了。」臉上的鬍子貼著難受的緊,林楚淺伸手用力的將其扯了下來,上面殘留的膠水讓她更加難受。她抬起袖子用力的擦拭了幾下,不消片刻,下頜處便被擦的血紅一片。
何長笙淡淡的掃了一眼,低垂下眼帘,默不作聲。
「剛才你還說只要能力所及定會答應,這就轉眼的功夫,你怎麼就反悔了呢?現在我下聯已經對出來了,你居然翻臉不認人。」林楚淺見機行事的開始耍無賴。
「知所周知辰國當朝丞相何長笙品性端正,德才兼備為所天下文人雅士所追隨崇尚,想來不會是食言而肥之人吧?」
「林小姐所託之事,非在下能力所及。」何長笙可不是那麼輕易被她三言兩語挑撥之人。
林府意圖謀逆,此等大罪又怎麼可以隨意插手?
林楚淺見此不由仰天長嘆一聲,甚是唏噓的繼續懷柔。「想我阿爹戎馬半生,金戈鐵馬的保家衛國,到頭來被人誣陷卻無正義之士願意伸以援手,莫非這普天之下,皆是趨利避害明哲保身之輩?難道我林府滿門忠烈,最後真的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長吁短嘆,何其感傷。
林楚淺緩緩拿起桌上已經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抬眼去望何長笙,發現對方神色依舊。
不由氣餒。
「何丞相,你身為百官之首當真要眼看忠臣受害而冷眼旁觀?」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何長笙抬起眼與她對視,視線落在她血紅的下頜和她消沉狼狽的臉龐上,想來這兩日她過的非常不易。
城中四處都在搜查她的下落,她也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尋個好住處落腳的。
「你有何用證據證明林將軍是遭人誣陷?」他終究是鬆口了。
「雖然我暫時沒有任何證據,但林府遭人陷害定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只要悉心追查,假以時日定能找到證據。」林楚淺見他鬆口,連忙急著表明決心。「若是何丞相此次能出手相助,等他日我林府度過此難必定報答丞相的大恩。」
何長笙凝神靜氣的聽著她信誓旦旦,清冷的眼眸里也沒到翻湧出任何情緒。他淡淡的開口:「不知林小姐想要我怎麼幫你?」
林楚淺面露喜色,知道他這是勉強答應的意思了。
「首先,我需要一個容身之處。」
——
林楚淺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何府。
夜深人靜時,沉寂的何府猶如孤城一般,尤其是偏遠的院落,黑壓壓一片,除了幾盞微弱的油燈便沒有其他的光明可言。
冷清的可怕。
林楚淺扮成下人與何長笙一同回府,彎彎繞繞的走過那些曾經走過的路時她心中一片惘然。
待停下腳步站定,她抬頭一看,望著眼前的院落不由一愣。
何長笙自顧自的走進屋,哪怕是寒冬臘月,那院子也如夏天一般敞開著通風。
檐下的那張桌子依舊擺放在原來的位置,破舊簡陋的衣舍除了多添置了寥寥幾樣物件,其他的一如記憶中那般擺放在各自的位置。
竟是與記憶中的樣子一般無二。
「這…怎麼還是老樣子?」她忍不住喃喃的兩句,回過神連忙跟上。
坐在桌前,何長笙慢條斯理的開始泡茶,面色淡漠,低垂著眼帘專注於沖洗茶具,捻取茶葉,待炭上的水開了,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小壺開始沖泡。
頃刻間,滿屋茶香。
林楚淺坐在他對面若有所思,待他將泡好的一杯熱茶放到她面前時,她才幽幽的開口:「何丞相就住在這裡?」
何長笙拿起茶杯細細品茶,眉眼低垂,晃動的燈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這裡平時不會有他人打擾,林小姐待在此處大可放心。」
答非所問。
林楚淺撇了撇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不由上揚。「這是上次在悅旦屏喝到的茶水。」
「此茶名為清秋。」何長笙自顧自又倒了一杯,語氣平淡。
清秋?
乍聽高雅,細品便覺得蕭瑟。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林楚淺放下茶杯莞爾。「不會是取自此處吧?」
何長笙掃了她一眼,重又替她倒了一杯茶。
「取自愁與西風應有約,年年共赴清秋。」
「……倒是雅致。」林楚淺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不再細品其中的意思。
不過聽這意思,這茶該是他親自製作的。
幾杯熱茶下肚,林楚淺長舒一口氣,抬起頭時原先進入這院子時沾染的些許恍惚依舊蕩然無存,澄淨的要眼眸里儘是清明。
「不知朝廷對林府謀逆一案作何感想??」
何長笙放下茶杯,外面冷意的風吹起他的髮帶,悠揚冷靜,月牙色的衣袍攜帶者月光,看起來越發的孤寂。
「朝廷爭論不休,文武各分一派在朝堂之上據理力爭僵持不下。」何長笙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大的情緒。
辰國歷來重文輕武,當朝上下算得上功勳卓著的並且真槍真刀上過戰場的,除了林家父子,幾乎聊勝於無,剩下的要麼年事已高不堪重任,要麼紙上談兵不懂實戰。
林品契鎮守邊關多年回京,以他的功績原本就壓朝中武將一頭,外加甄尤溟看重,林府上下在都城裡可以說炙手可熱,一時無人敢輕易的得罪。
武將尚且無話可說,但文官對林府頗為忌憚,尤其是對林斐澤行事乖張甚是不滿。
此次事故突發,謀逆之名落在林府頭上,朝廷之上分為兩派,實乃必然。
武將之中大多自然是不信對辰國忠心耿耿數十年的林品契會突然生出謀逆之心,其中定是另有隱情,必是有人惡意陷害。
文官則以為林府功高震主,仗著陛下恩寵才有了不臣之心,其心可誅。
林楚淺眉頭微蹙,追問:「那陛下的意思?」
「陛下尚未表態。」何長笙抬眼望向她,悠悠開口:「如今證據確鑿,想來謀逆之罪不是那般輕易洗脫的乾淨的。」
證據確鑿。
林楚淺一想到這件事便覺得心堵,剛才她在馬車上已經打探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發當日,林品契因為衛寧蘭身體不適告假在家,正巧就是那日,朝中老臣蔡將軍攜帶其子蔡三狀告林斐澤私下口出狂言,屢屢表露出對陛下不滿,暗藏謀逆之意。
隨後由城西張校尉帶頭的一眾平時與林斐澤私下往來密切的子弟作證,證實林斐澤曾在酒後胡言亂語,常自詡這辰國江山應有他林家一份。
眾口鑠金,奈何其他覺得有蹊蹺的大臣尚未為林家出頭分辨幾句,便被他人以其是同黨等質疑給懟了回來。
事發時朝堂一片譁然,甄尤溟原是半信半疑,想著讓林品契自己解釋,誰知那日他告假在家,沒來上朝。
多事之人有開始三言兩語的抹黑林品契藐視王威,無故告假,居高自傲。
甄尤溟興許受起挑撥,一怒之下命令李子靖率領禁軍去緝拿林家父子,同去的還有張校尉之子張二。
原本只是按照旨意去拿人會去審問,結果也不知為何突然搜府,結果運氣還特別好,尋到了所謂的證據。
一隻裝有玉佩的小盒子底下藏匿著林斐澤意欲同丹蚩王室共謀大事的密信。
密信中林斐澤向其允諾,只要丹蚩願意與他聯手,事成以後,辰國西北地區的十座城池的盡歸丹蚩。
陛下看到密信震怒,責令將其林府上下緝拿入獄,而後拂袖而去,數日不上朝,亦沒回後宮。
活脫脫像是被林家的事情給氣自閉了。
事關重大,皇帝尚未開口決定如此處置,底下的人倒也不敢隨意動刑,林家上下暫且安全。
想到衛寧蘭身懷六甲,林楚淺便放心不下來,可以現在的處境,她除了暫且保全自己,又能做什麼?
「何丞相可否安排我進獄中打探那密信之事?」林楚淺目光如炬,面帶祈求。
何長笙掃了一眼,緩緩搖頭。「林府上下被關在大理寺,若無御旨誰都不得隨意進出。」
林楚淺頗為失落,低垂著頭睫毛微顫,輕嘆了一聲。「難不成就沒有其他的法子?」
「倒也未必。」何長笙語氣從容。「此事關係甚大,雖有密信,陛下亦是會命人再徹查一番,若是……」
「若是命你主理審查,便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大理寺。」林楚淺一點即通,欣喜的抬頭望向他。
何長笙掃過她瀲灩的杏眼,別過視線微微點頭。
林楚淺興奮的站起身,激動的摩拳擦掌。
「此事涉及甚廣,朝中大臣各分一派,想來定是要找個不會偏頗的人來調查,而且還得是身居高位,這滿朝文武就屬何丞相你最為合適了。」
她側過頭對他嫣然一笑,對著他行了個大禮。「林府上下的生死便交託在丞相手中了。」
何長笙優雅的喝著茶,淡淡點頭,顯示出泰山崩於腳下而面不改色的從容。
其實林楚淺有所不知,今日一大早,甄尤溟便私下宣他進宮覲見,這林府謀逆一案已經直接落在他身上了。
何長笙:快,撒嬌,求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