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夕揉了揉眼睛站起來,茫然地看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遲鈍地翻到25頁。
歷史老師推了推她臉上那副老式刻板的黑框眼鏡。
「你來告訴大家,天啟元年,大燕朝,歷史上發生的大事件是什麼?」
天啟元年?大燕朝?
她猛地拿起課本,只見課本上這樣寫著:
「天啟元年,大燕南部虎城縣發生重大地震,造成南陽江漲水,隨後瘟疫大爆發,當時在位的帝王單連城卻貪戀女色,日日後宮尋歡作樂,不問政事,導致瘟疫快速蔓延,數以萬計的百姓死於這場瘟疫……」
「不!」雲七夕不可置信地搖頭,「這不是真的,歷史記載出了錯,他根本不是這樣人,他也沒有不問政事!他是一個明君,仁君。歷史怎麼能這樣寫他?」
此話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歷史老師輕咳一聲,頗為有趣地看著她。
「雲七夕,夢還沒醒呢?」
大家笑得東倒西歪,她心裡亂極了。
上課睡覺被老師抓包的狼狽竟然這般真實?同學們的笑聲也很真實。她不是應該在天啟元年的大燕朝嗎?她不是正在虎城與瘟疫做鬥爭嗎?歷史怎麼會把一個好皇帝寫成這樣?是誰抹黑了他?
她越想越覺得腦袋沉重,眼睛一睜一合間,不同的場景在她的眼前切換。
努力睜眼,浴桶里的水還在冒著熱氣,不遠處的床上,虎子睡得正香。
可是再一眨眼,耳邊又響起了同學們的笑聲,眼前依然是大家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
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是真?
她恍惚聽見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有人在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七夕!醒醒!」這是一個熟悉且溫暖的男聲。
「雲七夕,你還睡?這次期末要是不及格給我請家長來!」這是歷史老師嚴厲的聲音,「
她的腦袋越來越混沌,眼皮沉重,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一道略微熟悉的影子朝她走來。
「七夕,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來了!」
這聲音仿佛來自記憶深處,在聽見這道聲音時,她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來,之後,那些嘈雜的聲音就再也聽不見了,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當她終於睜開眼時,沒有歷史老師,沒有嘲笑她的同學,還是那個營帳里,空氣里飄浮著她所熟悉的藥香味兒。
不遠處有一道忙碌且熟悉的背影,身材和童喜差不多,可他不是童喜。
聽見背後的細微動靜,那人轉過身朝她走來。
「您醒啦?」
「小雨,怎麼是你?」
其實雲七夕並不是很驚訝,因為她恍恍惚惚好像聽見了楚凌雲的聲音,當時她以為是在夢裡,既然小雨在這裡,那說明楚凌雲的聲音並不是夢。
小雨正要說什麼,一道人影掀簾而入,楚凌雲在門口頓了一瞬,才端著藥碗走進來。
「我估摸著你也差不多該醒了,所以熱好了藥給你端了過來。」
與楚凌雲分別的時候,她剛剛生下鈴蘭不久,還沒有出月子,到如今也有大半年了,可是他們之間好像並沒有因為分離變得陌生,彼此熟悉得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分開過。
「我下過令,任何人都不得進來,他們沒有告訴你?」雲七夕皺著眉頭,略有責怪。
楚凌雲將藥碗放在床邊,柔和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略有一絲尷尬地笑道,「你暈倒在了浴桶里你知道嗎?如果我不來,你難道要一直泡在水裡?你現在攆我我也不會走的,等你好了,有了力氣,再來懲罰我違抗命令之罪吧。」
他的話讓雲七夕的臉一寸寸地紅了起來。
照他這樣說,是他把她從浴桶里救起來的?那麼,她豈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耳邊傳來一聲低潤的輕笑,雲七夕紅著臉看過去,楚凌雲像是看懂了她尷尬的心思一般,笑著解釋。
「是我把你從浴桶里抱出來的,當時那種情況,我顧忌不了太多,不過我用了衣服將你裹住,非禮無視的道理我懂,你與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應該相信我的。」
小心思被看穿,雲七夕更窘了。
楚凌雲是正人君子,她當然相信他,而且,他也是為了救她,她本就不是一個拘小節的人,她又怎麼可能去責怪他,那樣豈不是顯得她太矯情了?
「你們怎麼會來的?」雲七夕決定避開這個尷尬的話題。
楚凌雲毫不避諱地盯著她,淺笑道,「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來了。」
這話她在意識不清的時候仿佛也聽到過一次。
不,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話,元宵節那夜,她從高高的台階上摔下來,他如天神一般來到她的身邊,也是這樣說的。
他的目光在這一刻有些灼熱,仿佛連帶著讓空氣也升了溫。
雲七夕假裝不經意地移開目光,突地不知想到什麼,驚訝地道,「所以那一船的藥是你帶來的?」
楚凌雲一笑,「不然呢?你認為這天底下還有哪裡有比紅梅峰更齊全的藥材?」
「那你拿了紅梅峰的藥材出來,華老若是知道了,他會不會生氣啊,會不會罰你?」雲七夕想起華千秋對弟子那嚴肅的樣子,就有些替楚凌雲感到擔心。
楚凌雲心中一暖,笑了,「放心吧,我師父他老人家……」他輕咳了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他老人家雖然是古怪了一點,但他其實是一個很慈悲的人,這一次,師父也來了,還包括幾個師弟。」
「真的?」雲七夕驚喜地盯著他。
這次的瘟疫事件如果有了華千秋和楚凌雲他們的幫忙,再加上他們的藥材,一定能很快控制下來。
她興奮得很,就要起床來,大概是動作太大,只動了一下,就覺得腦袋好重,好像抬不起來。
楚凌雲按住她的肩膀,溫聲道,「你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你的情況好不到哪兒去。」
「我……」
雲七夕剛醒來時,見到楚凌雲太過震驚,以至於忽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是醫生,此刻經楚凌雲一提醒,再結合自己的感受,她很快明白過來,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楚凌雲端起藥碗來要給她餵藥,雲七夕朝裡面挪了挪。
「我自己來吧,你離我遠一點。」
楚凌雲卻並沒有動,堅持地看著她,「如果我怕,就不會進來了,我甚至希望我也染上,若是不能代你病痛,我願意與你一起承受病痛。」
不知道為什麼,雲七夕總覺得這一回見到楚凌雲有些不一樣,他說話越來越感性了。他時而看她的目光灼熱得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見她遲遲不接過他餵給她的藥,楚凌雲輕輕一笑,抿著好看的唇看著她。
「怎麼了?被我嚇到了?」
雲七夕伸手接過他的碗,「我自己來吧。」
楚凌雲的視線卻沒有從雲七夕的臉上移開,看著她將整碗藥咕嚕咕嚕喝完,他都仍未轉移視線。
「你,你這樣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雲七夕故作誇張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臉。
楚凌雲溫和地笑了,「沒有,就是想看看你,畢竟我有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像是隔了幾千幾萬年。」
他的語氣里有絲絲的委屈和無奈。
「那時在山上分別,我沒想過你們還會回到宮廷里去,我知道,你們不得已。所以這是不是說明其實有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再怎麼逃也逃不開命運。」
這話說到了雲七夕的心坎兒上,她輕輕點頭苦笑。
「以前我不信命的,如今我也開始相信了,可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楚凌雲輕輕一嘆,「那段時間大燕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我想幫你們,可是我被母妃關在宮裡出不來。還好單連城沒讓我失望,他贏了。」
是啊,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回想起來真是傳奇,更像是一場夢。
她又想起起先她做的那個夢,當時夢裡歷史老師的聲音以及同學們的笑聲那麼真實,仿佛她在大燕的一切才是一場夢,這個認知讓她很難過。
她不甘心只是一場夢!因為在這場夢裡,她那樣真真實實地愛過一場!
有幾顆腦袋在門口好奇且八卦地探來探去,雲七夕一眼就認出他們就是那幾個師兄弟,去年她去紅梅峰上求醫時的情景如今還歷歷在目。
「凌雲,你的師弟們找你,你去吧,辛苦你們了,以後藥送到門口就是,不要再進來了。」
楚凌雲站起來,卻很認真地說,「我一定會每天來看你,把藥送到你的手上,看著你喝下去。」
他語氣很溫和,態度卻很堅決。
大概再溫和的人都自己的堅持吧,所以雲七夕也就沒再說什麼。
後來又聽楚凌雲說,大家知道華神醫來為他們治病了,頓時信心倍增。
天下的百姓沒有人沒聽過華千秋的大名的,他的醫術被大家傳得神乎其神,大家自然相信他的醫術勝過她一個女子。
許多人都自發地來幫忙,就連平日裡嬌生慣養的阿善都忙前忙後地幫著。
北狄和烏爾丹撥了一批物資過來,救濟這些受災的百姓。
雲七夕在這個封建社會,第一次體會到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溫暖。
又過了一日,童喜前來匯報情況,提到一件事。
說隔離區里多了一個病患,是個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是自稱染了病,自己進入隔離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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