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七夕。」張沁雪看她出神,喚了她一聲。
雲七夕拿起聖旨,手指有些發緊,卻只道,「沒什麼。」
出府的一路上,她把剛才在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在腦海里過濾了一遍。
覺得有動機去動聖旨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韋青青,一個是衛詠蘭。雲攬月雖然也有動機,但是她因為擔憂孩子,一直站在床邊沒有離開過。
張沁雪見雲七夕一路出來都沒有說話,以為她還在掛念孩子的事,上了馬車後,她伸手過來拉住她的手。
「七夕,你放心吧,以後我會經常來看孩子的,我看廢太子妃對孩子也很不錯,今天的事情應該只是一個意外,你就不要擔心了。」
雲七夕點頭,輕「嗯」了一聲,心思卻已不在此。
把張沁雪送回宮後,雲七夕狀若無事地回國公府,關上房門收拾包袱,心裡莫名亂糟糟的。
她捨不得鈴蘭,擔心鈴蘭,可是單連城必須要把這道聖旨送到前線去,而她必須和他一起去。
聖旨的內容有沒有泄露她不確定,若是泄露了,有心人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思來想去,她覺得她不能再等,必須馬上出城,聖旨越早到達前線越好,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此刻已是黃昏,再等下去,城門就要關了。
不再猶豫,決定馬上離開。
她沒跟任何人告別,只留下一封信,說要出一趟遠門,便拿著包袱出了安國公府。
算著時間,她去找了一趟石小六,交給他一個艱巨的任務之後,才趕出了城。
出城沒走一會兒,天就黑了,她匆匆忙忙地來到單連城的住處,敲了敲門,卻沒有人。
天已經黑了,他會去哪裡呢?
雲七夕坐在他的門口,手裡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袱。風冷得有些刺骨,刮過來像是能把耳朵割掉似的,她雙手捂著耳朵,看著夜色越來越深沉,眸色里透出一絲焦慮。
若是聖旨的內容真的泄露了出去,那麼憑單子隱的心思,一定會做出防備,阻止這道聖旨公諸於眾,阻止五皇子回京,到時候就麻煩了。
不行,等不到單連城,她就是一個人,也要把這聖旨送到怒州去。
又等了大概半刻鐘,雲七夕猛地站了起來,將包袱挎在肩上。
正準備離開,卻看到一個人影從夜色中疾步走來。
「連城。」雲七夕心情激動地喚了一聲。
單連城抬起頭,看見她,大步走過來,把她攬入懷是,用披風裹住她,伸手捂住她凍紅的雙手。
「連城,我們得馬上去一趟怒州。」雲七夕說。
單連城緊了緊她的手,俊眉微蹙,「我已經知道了,我們馬上出發。」
「你知道?」雲七夕詫異。
「我剛才去了一趟皇宮。」
單連城輕描淡寫的話卻是讓雲七夕驚訝又後怕,努了努嘴,她終是沒說什麼,他入皇宮會有多危險他自己自然知道,但他擔心他父皇的身體想去看看也無可厚非,她能理解但不說穿。
稍事準備之後,他們兩人共騎一騎出發了。
安靜的夜色下,官道上的馬蹄聲清脆響亮。
雲七夕坐在他的身後,緊緊抱著他的腰,他寬大的身材幾乎能為她擋住了所有寒風。
在路上,雲七夕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我有些不解,皇上想見單聰,為什麼要讓你送聖旨去前線呢?單聰在前線嗎?」
急促的馬蹄聲下,單連城默了片刻,說道,「其實你見過他的。」
「我見過?」雲七夕輕輕抬起了頭,要著他的後腦勺,好好想了一想。
這位總是聽說卻從未見過真面目的五皇子,他竟然說她見過?
突地,她腦中靈光一閃,「阿朗?」
單連城輕輕「嗯」了一聲,肯定了她的答案。
原來阿朗變是五皇子單聰,其實她早就該猜到的啊。
第一次見到他,不就覺得他的長得有幾分面熟麼?如今想來,他們幾兄弟其實還是有一定的相似之處的,所以她才會覺得他面熟。
而且,他說著一口純正的漢話。
再者,在陰霞山營地的時候,她就覺得單連城與阿朗的互動有些怪異,這傢伙竟然當時不告訴她?
馬兒跑了一夜,天明時,他們到了洛城,這裡到怒州大概還是兩天的路程。
他們決定在洛城停下來吃頓飯,稍微休息一下。人可能堅持得住,可馬兒跑了一夜,也會疲憊,必須給它餵些草料,再讓它休息一會兒。
他們入得一家雲來酒樓,將馬兒交給迎出來的小二,交代讓他餵些草料,便朝著酒樓里走去。
剛走進去,小二便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客官,裡面請。」
在一處空們上坐下後,雲七夕隨便點了幾個小菜,問單連城的意見,他卻要了二兩酒。
待小二下去後,雲七夕笑嘻嘻地看著他,半開玩笑地說道,「爺,酒駕不太好吧?」
單連城看了她一眼,輕勾唇角,「酒是好東西,不僅暖身,還能提神。」
他們沒有注意到,當他們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不遠處一桌獨坐的一人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他桌上的菜剛剛上上來,還半點兒未動,便立刻放下筷子,掏了一綻銀子放在桌上,起身走出了酒樓。
跑了一夜,雲七夕著實又冷又餓又困,待上了菜,她先二話不說填了個半飽,這才咬著筷子頭,眼珠子機靈地轉了轉,慢條斯理地笑笑說,「我在想,咱們也不用著急了,有些變數是註定的,咱們急也不能改變什麼是不?」
她不慌不忙的反應與昨日的急切大不相同。
單連城看她一眼,隱有詫異,「又不急了?」
雲七夕打著哈哈笑了兩聲,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覺得咱們當前最應該做的就是養足精神,保持充沛的體力,這樣才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吃過了飯,她竟然去開了個房間睡了兩個時辰,這才又繼續出發。
當他們快馬加鞭地往怒州趕去的時候,駐紮在怒州的燕軍經歷了一次失敗,休整過後,準備迎接下一次的戰役。
在主帥的營房裡,單子隱坐在主們上,幾位大將軍分坐兩邊,氣氛凝重。
如今這種對峙狀態,下一仗早晚還是要打,失去的兩座城池,也必須拿回來。
幾個將軍都
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單子隱卻一直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語。
韋正卿坐在一邊,也是只聽不言,直到所有將軍都發表完了,他才慢悠悠道,「作戰不是兒戲,需得講究策略,我們燕軍雖然兵強馬壯,但也經不起一次又一次地損兵折將。」
他這話有指責之意,在座的都聽得出來。
單子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麼,營房外突地傳來一聲「報」,緊接著,一個士兵進得屋內,舉著一封信函上前來。
「啟稟太子殿下,有京城八百里加急。」
單子隱伸手接過,拆開來看。
其他人都看著他,畢竟在這個非常時期,京城的急件更是讓人心不安。
大家都知道,皇上病重,壞消息隨時有可能從京城傳來,大戰之時皇位更替,這對大燕來說更是不利。
單子隱看罷,緩緩折起信,看向韋正卿,語氣平淡。
「韋將軍說得沒錯,戰爭講究策略,明日我就讓大家看看什麼叫策略,我們燕軍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去遞請戰書,先頭吃的虧,我們必定要反擊回來。」
他這話說完,眾人都沒有吭聲,不明白他為何突然信心滿滿。
從營房裡走出來,大家都忍不住小聲議論。
「你說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突然就要請戰,憑什麼有信心可以勝過別人?」
「是啊,打仗靠的可不是一時激情,可是咱們能說什麼呢?連監軍都沒有說什麼。」
當他們的戰書遞上,烏爾丹與北狄已經爽快地接下了戰書。
兩軍的戰鼓已經擂響,在千軍萬馬的嘶殺聲里,單子隱與阿朗騎著馬隔著不遠的距離相對而站。
單子隱今日的狀態與上一次有所不同,臉上的淡淡笑意里好像透著一種莫名的自信。
「不管今日誰輸誰贏,看在你從前叫我一聲二哥的份上,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阿朗輕勾唇角,沒有說話。
單子隱掏出一封信來,讓一個小兵送到了阿朗手裡。
阿朗接過信,又看了單子隱一眼,這才緩緩地把信展開來。
看了信上的內容,阿朗手心猛地拽緊,信紙在手中變了形。抬起頭,怒目瞪著不遠處馬背上的單子隱。
單子隱滿意於他的反應,唇角的弧度更大。
阿朗卻突地推動了理智,一拍馬背,朝著燕軍的方向沖了過去。
單子隱冷冷一笑,一揮手,身邊立刻有幾個將士領先一步沖了上去,與阿朗嘶殺了起來。
單子隱銳利的眸子,冷漠的表情,都表達著他這一仗必勝的決心。
阿朗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以一敵多,亂了章法,很快就落於了下風,手臂上受了一箭。
「阿朗,回來!」阿古木大喊。
在急躁中,他失了沉穩,又腹背受敵,調轉馬頭奔跑,卻已經跑不開燕軍的包圍,在千軍萬馬中周旋了許久,最終墜落馬下。
他只覺一股鑽心的痛從腿部蔓延開來,同時,一根長矛橫過來,直指他的咽喉。
順著長矛的鋒刃看過去,握住長矛,面色冰冷的是他曾經喚一聲二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