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他的情不動聲色

  其中一個圓滑的丫頭說道,「王妃是主子,怎麼做都是對的。」

  雲七夕輕輕笑了,「前半句對了,後半句不對,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論是誰,犯了錯就要受罰,我既然如此罪孽深重,不懲罰一下又怎麼說得過去?這樣吧,我自罰在院子裡站五個時辰,扣銀十兩。這十兩就獎賞給你們,你們大膽舉報有獎,怎麼樣?」

  兩個丫頭搞不清她話里的真假,也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不敢說話。

  別說她們搞不懂,就是跟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的巧兒都不懂她的節奏。

  「這樣的懲罰,你們可還滿意?」雲七夕慢條斯理地笑問。

  兩個丫頭受了十兩銀子的誘惑,終是低著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滿,滿意。」

  「好,」雲七夕點點頭,扭頭看向童喜,「童喜,鋪紙研墨,繼續寫,起先列了我的罪狀,現在來寫寫你們的,一,背後議主人是非,二,刻意拖延主人下達的任務,三,對主人不恭不敬,還有什麼?你們自己說。」

  雲七夕突然嚴厲的語氣令她們一驚,頓時撲通跪地,驚慌連連地道,「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錯了就認罰。」簡短的五個字,卻是不容置疑。

  晉王府的花園裡,雲七夕就站在池塘邊,對著滿池漸漸凋零的荷花,兩個丫頭站在她背後不遠處。

  她們就這樣一站就是兩個時辰,午飯沒吃,水也沒喝一口,許多下人遠遠路過時,都在竊竊私語。與此同時,她們做事時明顯小心謹慎了一些,生怕弄不好下一個受罰的就是自己。

  「二小姐,真的要站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就到半夜了。」巧兒走在雲七夕身邊小聲地說道。

  雲七夕的目光落在池塘里,一動不動地道,「說到就要做到,錯了就該責罰。」

  她的音量不高不低,卻是讓不遠處的兩個丫頭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挪了挪僵硬的雙腳,卻是不敢走動半分。

  傍晚的時候,天空划過一道閃電,緊接著響起一聲悶雷,雲七夕抬起頭望了望天,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看來她沒說謊,還真是要下雨了。」

  雨來得很急,也很快,流水般傾瀉下來,瞬間就濕透了衣服。

  巧兒趕緊撐了一把傘過來遮住她,「二小姐,下雨了,咱還是回去吧。」

  「巧兒,你把傘拿走。」雲七夕道。

  「巧兒不走,既然二小姐要受罰,巧兒自然要一起。」巧兒幾分固執地回道。

  雲七夕淡淡道,「現在連你都不聽我的話了?看來在這晉王府沒人聽我的話了?」

  這話太重,巧兒猶豫了一下,只好收了傘走開了。

  屋檐下,一抹綠色靜靜立在那裡,望著池塘邊立著的人影,眼底泛起絲絲冷意。

  天已經黑盡了,雨卻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當長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青黎撐起手中的雨傘朝池塘邊走去。

  「王妃,回去吧,在這王府里,除了爺,你是最大的,你怎麼做都是對的,何必苦了自己?」青黎走到雲七夕面前,明顯言不由衷地說道。

  雲七

  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道,「是嗎?我怎麼覺得有人比我還大呢?」

  令她沒想到的是,青黎竟撲通一聲跪地,手裡的雨傘也飛了。

  「王妃,奴婢錯了,求王妃原諒奴婢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倒是讓雲七夕驚愕了一下,她什麼時候肯在她面前低頭了?

  「你不要裝了,這裡都是女人,沒人會心疼你的柔弱和眼淚。」雲七夕毫不客氣地冷聲道。

  誰知青黎一把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王妃,求求你,就原諒奴婢吧,奴婢所有的錯,就是不該沒有自知之明,把爺放在心裡太深。」

  她不提還好,一提雲七夕越發煩燥,手一抽,「起開。」

  「王妃,你不要這樣,求求你。」青黎一個人唱獨角戲依然十分投入,然而就在雲七夕抽開手的那一瞬,她突然身子一仰,往池塘里倒去。

  「撲通」落水的聲音,很快被嘩啦的雨聲淹沒了。

  緊接著,一個人影跳進了池塘里,雲七夕看清了,是戈風。既然戈風會出現,那麼……

  她猛然轉身,單連城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的身後,雨水划過他的眼睛,他靜靜地盯著她,眼神絲絲髮冷。

  她終於明白青黎為什麼要這樣做了!任雨水落在臉上,雲七夕只在心裡罵了兩個字,賤人!

  戈風很快就將青黎救起,放在岸邊。青黎嗆了好幾口水出來,頭髮糊在額頭上了臉上,看起來十分狼狽。雲七夕一直盯著單連城的腳,當他邁開長腿走向青黎的方向,她只覺自己的心陡然一沉。

  「爺,你不該在這兒?您淋了雨,病了怎麼辦?青黎不想看著您受一丁點傷害,青黎寧願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我一個人身上。」

  當單連城朝她彎下身去,青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很冷,說的話斷斷續續,卻是表達著一種決心。任何一個女子,從水裡被撈起來,慘兮兮的樣子,說什麼話都很博人同情,更何況她說得這麼情真意切,就是鐵石心腸,也會動容吧。

  雲七夕回過頭,望著單連城的側顏,雨水順著他的眉梢和下巴滴下。稜角分明的五官看不出情緒。只是他突地伸雙手伸手青黎的背部和腿彎,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轉身大步離開,走過雲七夕身邊時,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青黎像是被凍壞了,渾身都在發抖,縮在單連城的懷裡,十分貪戀眼前這具男人的身體的溫暖。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就像是那日他從那群壞人手裡救了她,將她抱走時一樣。而如今,她成了那個壞人。

  「二小姐。」巧兒輕聲喚她,似乎生怕她想不通。

  雲七夕突地笑了,「很好,新婚第一天,這府里上上下下就給我送了這麼多的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來日方長呢!」

  兩個丫頭一直低著頭不敢說話,雲七夕盯著她們問道,「冷嗎?」

  她抬起頭,麻木地點了點頭。

  雲七夕嘴角輕揚,卻又不像是在笑,「還有一個半時辰,再冷也得繼續,誰讓你我犯了那麼多的錯呢?」

  她不鬆口,她們就只有硬撐著,更何況她還陪著她們,她們咬緊牙關也要繼續抗。

  巧兒知道自己勸不動,只是固執地站在一邊陪著。

  雲七

  夕道,「巧兒,聰明的話你現在應該去燒好洗澡水,然後煮一大鍋薑湯來,一會兒能派得上用場。」

  巧兒聽她這樣一說,也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好,巧兒這就去。」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一個人撐著傘朝她們走來,傘遮住了雲七夕的頭頂。

  「王妃,爺叫您回去。」戈風說。

  雲七夕看著他,笑了,「一心不可二用,他這會兒怎麼還有多餘的心思來管我?」

  戈風的臉僵硬了一下,卻站著沒有離開。大概是沒法回去復命。

  「戈風,多的時間我都捱過去了,還在乎最後這點兒時間?」

  戈風雖然與她接觸的次數不多,但他也大概知道她的脾氣,最終還是離開了。

  看著戈風離開,雲七夕嘴上說得瀟灑,腦海里卻總是浮現出單連城抱著青黎時的情景,甚至會想像他們此刻在做什麼,青黎會不會裝可憐拉著他不肯鬆手,他們會不會趁機就滾了床單了?

  她正牌夫人都還沒睡過,她敢?

  可是,單連城有著她最猜不透的心,當他們在洪水中緊緊擁抱的時候,她真的覺得他的心裡是有她的,只是他的情不動聲色。

  可,他剛才抱著青黎離開的時候,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他興許在為青黎而責怪她。

  雲七夕之所以不解釋,是覺得相信的始終相信,不相信的再說也無用。

  不知過了多久,一件大衣突如其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早已濕透,無用。」她沒有回頭地道。

  「五個時辰到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雲七夕猛然回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頓時眼圈兒一紅,張口的聲音變得嘶啞。

  「景炎……」

  單景炎撐著傘,疼惜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回去吧,時辰到了。」

  雲七夕發現雙腳都早已僵硬了,沒急著動,她對那兩個丫頭道,「你們回去吧。」

  瑟瑟發抖的兩個人終於鬆了口氣,其中一個卻是撲通一聲跪在雲七夕的面前,「王妃,王妃,奴婢求求您,怎麼罰奴婢都可以,不要扣了奴婢的銀子,奴婢的娘親身染重病,還指望著奴婢拿銀子去看大夫呢。」

  為了十兩銀子,她哭得聲嘶竭力,這就是作為底層人的悲哀之處。雲七夕曾經有過這樣的日子,所以她從小就發誓,一定要賺很多的錢,一定要出人頭地。

  「我雲七夕向來說一不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能改麼?」雲七夕不動聲色地道。

  「王妃,奴婢求求你。」她臉上的雨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雖然徒勞卻還是盡力哀求。

  「你叫什麼名字?」雲七夕問道。

  「奴婢,奴婢小蠻。」

  「小蠻,你先下去吧。」雲七夕道。

  小蠻知道求下去也是無用,於是兩個丫頭相互扶著退了下去,經過今天這件事,估計府里上上下下都對這位王妃有所了解了。

  雲七夕動了動腳,發現褲腿緊緊粘在身上,動一下,難受得緊。

  突地,背後一雙手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朝屋檐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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