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我的傷不需要你的同情

  事不宜遲,程奎翻身下馬便朝著雲七夕走來。

  其他幾人與小雨周旋,小雨分身乏術,雲七夕退後幾步,背抵上一棵樹。她靈機一動,轉身飛快地爬到了樹上。

  程奎沒料到她會爬樹,雲七夕也沒料到他不會爬樹。

  當雲七夕看到他站在下面抓瞎的時候,樂了。遠遠看見兩匹馬兒越來越近,她膽子更大了些,手腳悠哉悠哉地勾著樹枝,如盪鞦韆一般地晃蕩著,笑嘻嘻道,「這位兄台,上一回姐姐我給你上了一課,叫不可輕敵。今天姐姐我可又給你上了一課,叫人在江湖混,技多不壓身啊,你學會了嗎?」

  程奎氣得吹鬍子瞪眼,別提張臉有多難看。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回頭看了眼追過來的兩匹馬,恨恨咬牙,沉聲道,「走。」

  幾人飛快跳上馬,逃離了現場。

  楚凌雲和單連城一人一騎沖入叢林,看到絕塵而去的馬隊,並沒有追上去。

  所謂樂極生悲,是雲七夕經常幹的事兒。她起先不覺得,這會兒倒是發覺自己抱著的這根樹枝承受自己好像有點吃力,更糟糕的是她還沒來得及翻上去,就聽見咔嚓一聲,樹枝斷了。

  她尖叫一聲,悲摧地掉了下去。狠狠閉眼,以為會摔個屁股開花,卻落入了某人的懷中。

  雲七夕睜開眼,便近距離看到了單連城雋刻般的臉。從他懷裡跳下了地,她有些難料情地嘀咕了一句。

  「真不是我重,是這樹枝太脆弱了。」

  單連成伸手拉近她,拂開她額前的頭髮,盯著她額頭上的一塊淤青,皺起了眉頭。

  雲七夕想起來了,自己的頭起先在馬車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摸到頭上的一塊大包,為了緩解尷尬,她呵呵笑道,「哎呀,毀容了,毀容了。」

  楚凌雲輕笑一聲,走過來,轉過雲七夕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

  盯著她頭上的大塊淤青,他眼裡划過一絲心疼,柔聲問道,「還有傷到其他地方嗎?」

  雲七夕搖搖頭。楚凌雲轉身看著小雨,聲音沉下來,「小雨,這是怎麼回事?」

  小雨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回道,「我只是要替王子殿下帶著雲姑娘回西涼去。」

  「你什麼時候學會自作主張的?」楚凌雲臉有慍色,語氣也不大好。

  小雨無力辯解,低下了頭。

  「什麼味道,好香啊。」雲七夕嗅了嗅,說道。

  楚凌雲經她一提醒,似乎想起了什麼,走到馬車邊,推起翻掉的馬車,打開馬車門板,看了看,說道,「我猜得沒錯,是你陪嫁的幾壇女兒紅打破了一壇。」

  單連成聞言走過去,把破掉的酒罈抱了出來,撕下身上的一塊衣服,在酒罈里蘸濕,走到雲七夕面前。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拿著蘸了酒的布,在她額頭的淤青處輕輕的揉。

  畢竟是新傷,按上去的時候痛的雲七夕倒吸了一口冷氣,反射性地就往後退。單連城手一撈,再次讓她貼近了他。

  此時兩人的距離很近,單連城手上的動作也放輕了不少,專注的神情就像對待一件藝術品。

  雲七夕只覺額頭上涼涼的,

  他輕柔的動作如一把軟毛刷子,在她的心尖兒上撓著,痒痒的。她呆呆地忘記了一切動作。

  說良心話,其實這位爺溫柔又認真的時候,很迷人。

  楚凌雲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小雨正想說什麼,但看到楚凌雲遞過來的眼神,他便不敢說了。

  楚凌雲拍了拍馬車,語氣輕鬆地嘆道,「馬車壞了,這幾壇女兒紅也運不走了,棄了可惜,不如我們就地把它喝了吧!不過,有好酒不能沒有好菜,小雨,我們去找野味兒去。」

  小雨滿臉不服,卻被楚凌雲硬生生地拽走了。

  雲七夕想回頭看一眼,卻被單連城的手將頭固定,動不了。這一刻,他的眼神里有那麼一瞬間的霸道。

  山林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雲七夕揚著頭,近距離看著這張專注而認真的臉,臉頰微微有些發熱。

  「你怎麼會用這樣的方法?」雲七夕好奇地問。

  單連城一邊揉一邊道,「幼時,我三天兩頭的帶傷,母妃就用這種方法。」

  「三天兩頭?你小時候就那麼好欺負啊?」

  單連城手指頓了一下,又繼續專注地盯著她的傷揉著,沒有說話。

  他突然的沉默讓雲七夕的心裡仿佛被針尖兒刺了一下。

  其實上一次在獵場,單連城就說過,他的童年充滿了陰謀和算計。料想那天若不是喝了酒,以他的性格,他也絕不會說出這些。

  「為什麼不找太醫呢?」雲七夕問。

  單連城道,「把傷口暴露在別人面前,並不能得到同情,只能得到更多的嘲諷,除了景炎和母妃,有誰的關心是真心的?」

  雲七夕當然懂,也正是因為她懂,她才想要遠離宮廷。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她突地退後兩步,轉身不帶情緒地說道,「我的傷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單連成一把拉過她,強迫她看著他,眼底有一絲惱意。

  「爺對你是同情?」

  「那是什麼?」雲七夕故作天真地眨巴著眼,盯著他問。

  單連城緊緊盯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久久不語

  「收穫了兩隻野雞,還好沒有空手而回。」楚凌雲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今晚大家都沒吃飯,只能就地取材充充飢了。」

  他將兩隻野雞丟在地上,小雨去撿了一些乾柴來,在地上燒起一堆火來。

  雲七夕坐到火邊去,楚凌雲又去取了幾壇酒過來,遞了一壇給單連城。單連城接過,也坐了過來。

  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好像都各懷心思,很沉默。

  還是楚凌雲打破了沉默,他笑道,「七夕,你不是怕再沒機會坐在地上喝酒麼?你看,機會這麼快就來了。只要想做一件事,隨時隨地。這晾了十幾年的老酒,想必滋味不一般。」說著,他遞給雲七夕一壇,自己提起一壇來喝了一口。

  楚凌雲和單連成一人烤了一隻野雞,單連城將烤好的野雞遞給了雲七夕。

  雲七夕簡直受寵若驚,這位爺還懂得謙讓了呀?

  她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她是在場唯一的女人,擁有享受特殊待遇的權利。

  楚凌雲手

  上的雞,遞給了小雨,一直默然不作聲的小雨愣了一下,連連搖頭,「小雨不吃,還是王子殿下您自己吃吧。」

  楚凌雲起先對小雨的惱怒似乎都散了,將雞腿往小雨手裡一塞,打趣道,「你還在長身體呢,不多吃點長壯一點,以後哪有女人能看得上?」

  小雨尷尬地接了過來。

  雲七想了想,把兩隻雞腿摘了下來,一隻遞給楚凌雲,另一隻遞給了單連城。

  「我的媽媽從小就教育我不能吃獨食,讓我吃著,你們看著我怎麼好意思呢?來,一人吃點兒。」

  「媽媽?」楚凌雲揣摩著這個詞彙。

  要知道,媽媽這個詞在古代可不是什麼好稱呼。

  接到幾人詫異的目光,雲七夕反應過來之後就尷尬,解釋道,「我說的是我的母親,雖然她很早就不在了,可是她說的話我一直記得。」

  沒行什麼酒令,大家默默地喝,不一會兒就都有了幾分醉意。雲七夕本沒有喝酒的興趣,但想到這酒是為二小姐準備的出嫁酒,她不喝又怎麼對得起二小姐呢?於是,她手裡的罈子也快空了。

  楚凌雲好像是扔了兩個空罈子,火光下,他的臉紅潤得厲害,越發好看了些。

  他笑道,「我突然想唱歌了,你們不介意吧?」

  「唱歌?」雲七夕來了興致,連連拍手,「好呀,我從來沒聽過你唱歌,來來,唱一首。」

  楚凌雲神情迷茫地望著夜色深處,輕輕地開口了。

  他的歌聲一起,周圍就寂靜了,除了風聲,火苗燃燒的畢剝聲,好像再沒有別的。

  雲七夕聽不懂他唱的是什麼,但是卻能聽得出他歌聲中的幾分淒婉,像在講述一個淒涼的故事。

  「你唱的是什麼語言我聽不懂。」等他唱完,雲七夕問道。

  單連成盯著火堆沒有說話,看他的神情卻像是聽懂了。

  「王子殿下唱的是……」小雨正要說,楚凌雲就截斷了他,「我唱的,是我們西涼的民歌。」

  「雖然聽不懂,可是很好聽。」雲七夕由衷地評價。

  楚凌雲欣慰地笑了,眼神從單連城和雲七夕的臉上一一掃過,說道,「我去撿些乾柴回來。」

  他走了,也帶走了小雨。只剩下雲七夕和單連城兩個人。

  單連城的一隻手捏著另一隻手的手臂,眉頭微微地蹙著,盯著火堆,眼裡也似有醉意。自從楚凌雲走後,他一直都沒有說話,環境安靜地有些尷尬。

  雲七夕想找個話題,於是問道,「你怎麼到順城來了?」

  單連城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的眼前。

  雲七夕看了一眼,頓時眼眶一熱。單連城手裡躺著的不是她的小手電麼?

  「就是為了這個?」她的心裡突然很不是個滋味兒。

  「嗯。」單連城輕嗯了一聲。

  為什麼她幾次三番地問他要,他都不給,如今卻又千里迢迢地送來?

  雲七夕伸手去拿,單連城卻沒收回手,手指張開,重新握住,連帶她的手一起握住。

  雲七夕的心頓時跳的不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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