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的視線都聚在了雲七夕的身上,只有單連城沒有看,他靜靜立著,神色漠然。
「七夕,西涼山高路遠,風土人情也有太多不同,你要考慮清楚。」單景炎溫和地提醒她。
楚凌雲淡淡一笑,眼神和暖地望著雲七夕。
「七夕,你的人生,你自己決定!我只要你能活得快樂。如若你願意跟我回西涼,我楚凌雲向你發誓,我一生只娶你一個人,護你一個人。如若你不願意,我也絕不會怨怪你。」
人群里隱有驚嘆聲發出來,自楚凌雲一出場,許多女子就不再淡定了,而聽他說出這樣的話,怎不讓人艷羨?
雲七夕迎上他溫暖的目光,心中隱隱動容。
在東子院子裡的那棵槐樹下,他們席地而坐,半分酒意下,她曾經說過,她要的是一夫一妻的婚姻,那個能娶走她的男人,一生只能娶她一個人,愛她一個人。他竟然都記得!
曾經的雲七在她的印象中,溫暖又貼心,一身乞丐服也掩蓋不了他的帥氣。而眼前的楚凌雲,氣宇軒昂,玉樹臨風,身份顯貴。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竟然要跟她一夫一妻?
按理說,被這樣一個極品高富帥求婚,她應該偷笑了。在她被當眾退婚的時候,他適時地出現,極力地挽回她的面子。
不是應該狂喜麼?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那麼平靜?即便揭露了雲七的真實身份,她也只是一瞬間的驚訝而已。
此時的單連城只留給她一個冷硬的側顏,他永遠在她特別想要看清他的時候,戴上了這張冷漠的面具,任誰也看不穿。
此刻,人人都在等著她的答案。
她沖楚凌雲微微一笑,一步一步來到單連城身邊,在他的面前站定,抬起頭,望著他平靜如波的眼睛。
她第一次,不嘻笑,不搞怪,用這樣一種明亮又平靜的眼神看他。
他不是那個擁吻她時那個狂熱的她,也不是那個訴說往事時感性的他,他此刻好平靜,平靜得好可怕。
雲七夕輕輕踮腳,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求你這麼久,你終於如我所願了,尊敬的晉王殿下,我謝謝你。銀子就當我付給你的獻吻費,不用找。」
瞥到他瞳孔一縮,一個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在雲七夕唇角綻放開來。當他終於側目看向她時,她已經轉過身,對單燁語氣明快地說道,「皇上,想必西涼的水土一定不錯,才會養出如西涼王子這麼又美又溫情的男人。我已經對西涼充滿嚮往了,我願意跟王子殿下去西涼。」
她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在說要去哪裡旅遊一般地輕鬆自在。
一直故作輕鬆的楚凌雲聽完她的話,眉宇間頓時染上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單景炎已經臉色蒼白。
單連城神色如冰。
至於其他人,有一些自是巴不得她走得遠遠地,倒是惠妃,輕輕皺起了眉頭,這結果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沉吟了半響的單燁終於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朕起先就說了,你若願意跟凌雲走,朕也允了。只是,婚嫁乃人生大事,你母親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但至少應該
通知安國公這件此事,再者,你與凌雲若是成婚,便已經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而是大燕和西涼的事,兩國聯姻,總不能這麼草率地帶著人走。」
楚凌雲點頭表示贊同,「皇上說得對,我也不想委屈了七夕,待大家回到大燕京城,告知了安國公,我要用最莊重的禮儀來迎娶她。」
事已至此,單燁似乎很無奈,但又不能再去改變什麼,此事就這樣一錘定音了。
雲七夕是萬萬也沒有想到,一個跟自己扯不上什麼關係的狩獵之行,竟然敲定了自己的終生大事。
到了傍晚的時候,單燁吩咐人傳下消息,明日回京。
雲七夕不懂自己的婚事和皇上之間能扯上多大的關係,她只知道他們原本是計劃還要在獵場呆上好多日的,如今大家都似乎沒有了狩獵的心思。發生了這件事後,整個獵場上的氣氛似乎變了味兒,每個人都心思各異,有人暗喜,有人沉重。
入夜,幾座帳篷外的篝火燃燒得有些冷清。夜風卷得火星子竄來竄去。今夜仿佛過於安靜,只有巡邏的侍衛在帳篷外走來走去。
吃完晚飯,雲七夕覺得心煩意亂,在帳篷里坐不住,便出來走走,剛好看到一個身影正緩步走入夜色里。
她快步跟了上去,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人已閃到他的前面,抄著手,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楚凌雲,雲七?」她一字一頓地念著,從鼻子裡哼了哼,「西涼王子騙術真不錯,竟然騙我騙這麼久?你可真行啊!」
夜色下,楚凌雲笑得很無奈。
「我說你好好一王子跑到別國來當乞丐,吃飽了撐的啊?」雲七夕大為不爽地道。
楚凌雲瞅著她氣呼呼的樣子,笑道,「有些事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對不起,七夕,我……」
雲七夕擺擺手,眯著眼睨他,「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你不是故意的,我雖然讀書少,可也不是那麼好騙的。」
「不,我不是要說這個。」楚凌雲輕輕搖頭。
「那是怎樣,你的理由最好能夠服人。」雲七夕如一個審判官一般,昂著下巴等著他的回答。
楚凌雲含笑盯著她,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輝地閃爍著。
雖然穿著乞丐服的他也能看出長相不凡,不過此刻有這一身剪裁合體的華衣裝飾,便更添了幾分尊華。真正是一個標準美男子。
「說啊。」雲七夕催他。
楚凌雲抿了抿好看的薄唇,唇角勾著笑意,目光很深地盯著她,緩緩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是故意騙你的。」
「什麼?」
雲七夕好不可思議地瞪著他,遲鈍了半拍,才掄起拳頭打過去。
楚凌雲也不閃躲,笑看著雲七夕精彩的表情變化之後,十分抓狂的樣子。
這一刻,仿佛回到了楚凌雲還是雲七的時候,他不是王子,他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打了兩下,不痛不癢,雲七夕收了手,氣呼呼地道,「你還挺坦然哈,挺誠實哈,尊敬的王子殿下,天底下那麼多人,為什麼就來騙我呢?我長得很好騙?」
楚凌雲搖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雲七夕惡狠狠地問。
「是因為公子要放長線釣大魚。」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雲七夕望過去時,小雨已經突然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楚凌雲一拍小雨的腦袋,輕斥,「多嘴。」雖說是斥,可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減下去。
小雨摸著腦袋,委屈地望著楚凌雲,「公子,當初不是你說的麼?」
「放長線釣大魚?」雲七夕摸著下巴,圍著楚凌雲轉了個圈,笑得有些陰陽怪氣。
「王子殿下,你還挺注重戰略的哈?原來你以前為我做的那些都是戰術?」
楚凌雲急忙解釋,「不是,其實我後來很想告訴你真相,可是我怕你不相信,也害怕你生氣。」
「那個,我一點我可以證明一下,那就是公子不是為了騙你而故意扮作乞丐的,而應該說是你剛好遇到了扮作乞丐的公子。」小雨小聲地說道,說完又偷偷地瞟楚凌雲,看樣子是想邀功來著。
雲七夕哼了一聲,「今天怎麼不怕我生氣了?怎麼又敢說出來了?」
楚凌雲正了正神色,道,「因為不忍看著你受委屈,就想著,就算是你氣我,我也要站出來,時間一長,你的氣總會消的。」
確實,今天他如及時雨一般地出現,為她撐了腰,讓她不至於成為所有人的笑話。按理說,他應該感激她才是。
「算了,看在你今天有所作為的份上,暫且不跟你計較,但這筆帳我記下了,早晚我要騙回來,你等著。」雲七夕故意不笑地說道。
「我等著,你有一輩子的時間。」他笑容和煦,就好像這夜風也是暖的。
雲七夕神情微滯了一瞬,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
她一直在以他們從前的相處方式在對話,可他這句話在提醒她,他們已經不單純是朋友關係了。
「怎麼了?你還有什麼顧慮嗎?」察覺出她神色不對,楚凌雲溫和地問道。
雲七夕搖搖頭,誠實地回答,「沒有,我只是覺得以前的哥們兒,可以坐在地上喝酒談天說地的哥們兒,突然成了王子加未婚夫,心裡有點……接受無能。」
在她說到哥們兒二字時,楚凌雲眼神黯淡的一瞬,隨即,他苦笑著輕輕搖頭,寵溺地抬手拂開她額前的頭髮,說道,「不會變的,如果你喜歡,我一樣可以陪你坐在地上喝酒,談天說地。七夕,不要變,你永遠都要和從前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喝酒,我陪你,喜歡做什麼,我都陪你去做。」
雲七夕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划過額頭時的溫度,如他的眼神一樣溫暖。
她避開他的視線,回頭望著夜空,幽幽地道,「我對西涼很好奇,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是高山還是丘陵?是沙漠還是平原?」
「也許你會喜歡那裡,如果不喜歡,也沒有關係,你若喜歡高山,我就陪你隱居山林,你若喜歡草原,我便陪你奔馳在草原。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楚凌雲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可她沒有回頭。
突然,從不遠處的一座帳篷里踉蹌地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