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過年十五

  當然,左懋第所說的會連累張明偉的意思,並不是說眼下。

  就眼下這個時候來說,崇禎皇帝的信任,千古未有。而且張明偉的手中,還掌握著大明最為精銳的軍隊之一。他孔家有什麼本錢,能影響到他!

  左懋第所擔心的是,孔家的影響,在於讀書人中,在於文官中。

  當然,一個,兩個文官什麼的,也不可能影響到興國公。但是,數量多了的話,在於未來某個時候,那就不一定的。

  換句話就是說,興國公決定要拔除孔家,那麼就要有準備地拔除孔家,不留後遺症的那種。

  要做到這一點的話,左懋第覺得興國公親自去做,反而能放心一些吧!

  他之所以這麼想,說明左懋第並不迂腐,雖然尊重孔聖,卻沒有把他後人當作孔聖一樣對待。

  剛才張明偉的一番話,也讓他非常地敬佩。這種想法,估計孔聖都不會有!

  思想境界高的人,能做別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都會讓人敬佩,這一點,古今都是一樣。

  此時,張明偉也聽出了左懋第在擔心什麼,便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好了,王二彪王公公絕對不是無腦之人。就眼下來說,如果真要有人對朝廷打擊孔家而反攻倒算的,那麼王二彪必定首當其衝,他不會不為自己考慮的。雖然我沒有明說,但是王公公想必也不會放過孔家。因此,我去與不去,都是一樣。」

  左懋第聽到這話,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反正大帳內沒有外人,便看向張明偉,低聲問道:「國公的意思,就算出事的話,也可以讓王二彪頂罪?」

  換句話來說,就是王二彪可當棄子!

  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不錯。如果幫孔家說話的人多,來勢洶洶,不好安撫的話,就丟個人出去,這個王二彪就是合適人選了。

  左懋第並沒有幼稚到,所謂的幫孔家說話的人,就是真心要幫孔家說話的。朝堂之上,派系林立,明爭暗鬥,很多時候,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而已,便能群起而攻之。

  比如,一旦興國公失勢,朝堂上想要興國公死的人,就算他們對孔家也恨之入骨,在表面上,也都會義憤填膺地為孔家出頭,從而可以名正言順地對興國公喊打喊殺。

  當然了,這個只是一個例子,基本上來說,在這崇禎朝,針對興國公出現這樣情況的可能性很小。

  之前的時候,倒是出現過。但都被皇上給收拾了,如今興國公的權勢更大,至少明面上,已經看不到有直接反對興國公的人了。

  張明偉聽到左懋第的猜測,當即搖頭道:「我從沒想過,要把誰當棄子,只是就事論事。如果因為要逃避自己的責任,從而把一心辦事的人推出去替自己擔責,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的。」

  事實上,如果一個人手中的王牌夠多,也可以做到這點,不用把別人當棄子!

  左懋第聽了,稍微凝視了一下興國公,沒發現有任何說說而已的跡象,心中便萬分佩服,這就是擔當!

  於是,他便忽然對張明偉說道:「能和國公同朝為官,實在下官之福分也!」

  可不是,他同樣是被張明偉舉薦,才成了大明監察機關的一把手。

  當然了,左懋第說這話的意思,還有剛才聽張明偉所說得感慨在內。

  這不,就聽他又補充說道:「國公倡導之新政,下官必定是全力以赴,定要爭取早日在山東全部實施!」

  張明偉所推行的新政,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和地方豪強爭奪利益。

  這個地方豪強,包括了藩王等強勢的群體。甚至可以說,還和執行新政的官員本身,也會有衝突。

  因為古代可不是免費的義務教育,一個人要想靠讀書讀出頭,連續闖關成為朝廷官員的話,出身基本上就不是貧寒家庭。

  洪承疇出身所謂的貧寒,那也是相對而言。並且洪承疇家也只是家道中落,在他讀書的過程中,受到了其他官宦勢力的資助。

  張明偉的新政,如果換在大明其他時候,壓根就不可能得到推廣,說不定在朝堂上的那一關就過不去。

  也虧了是在明末最後幾年,地方豪強的勢力,被流賊狠狠地修理過一番,很多戰亂地區,已經不存在什麼地方豪強了。

  另外一個關鍵地方,是張明偉新政推行,那是手中握有大明最精銳的軍隊為前提下展開的。

  對於其他地方來說,在這山東,之前的時候,第一沒有強力軍隊,第二,左懋第所領的新政團隊這個群體,也沒有那個得罪死地方豪強的覺悟。

  畢竟之前的時候,不還是鬧出了民變麼!雖然如今朝廷派兵鎮壓為處理山東事務的基調,可最終對山東事情,卻還沒有蓋棺定論,他們自然就心中沒底!

  如此種種情況下,在山東推行新政的官員,當然是有顧慮。這推廣新政的進度,相對來說,肯定比不過之前幾個開封、湖廣等地的。

  但是,如今左懋第表態了,很顯然,他是豁出去做的那種了。因為會有興國公在擔著,這是他下定決心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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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張明偉聽到他這話,便欣慰地笑了下,然後對朱媺娖說道:「雖然領兵不能飲酒,但今天是大年三十,便稍微來點,一起喝點,算是慶祝了吧!」

  朱媺娖一聽,當然不會反對。

  不一會之後,張明偉舉杯笑著對左懋第說道:「來,為崇禎十七年變得更好,為大明百姓能真正安居樂業而乾杯!」

  左懋第一見,連忙站起來,恭敬地舉杯回禮說道:「下官當竭盡所能,不負皇上、國公之望!」

  朱媺娖沒有喝,只是看著張明偉,眼神中充滿了別人無法理解的柔情。

  為了崇禎十七年變得更好!

  是啊,原本的崇禎十七年,就是自己一家子遭受劫難的日子。

  父皇會砍斷自己的手臂,會在煤山上吊,母后在宮裡上吊,幾個兄弟最終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皇家,也落得家破人亡!

  可是如今,卻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而改變這一切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

  這麼想著,朱媺娖眼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含了淚水!

  張明偉轉頭看向她的時候,不小心給發現了。當即有點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一聽這話,朱媺娖受驚了下,連忙轉過身,不給其他人看到,一邊抹去眼淚,一邊低聲說道:「眼睛裡好像進了塵埃!」

  這種藉口,真得很爛大街,等於一下告訴別人是怎麼回事!

  張明偉聽了,一下便笑了,當即附和道:「對啊,這大帳內的塵埃真多!」

  堂堂興國公和坤興公主處理軍政事務的大帳,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塵埃!

  朱媺娖聽了,心中羞澀了下,忽然轉回頭,微紅著臉對張明偉說道:「先生,過了年,我就十五了!」

  這也就是說,朱媺娖就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張明偉沒想到這點,因為後世這個年齡,還在念高中呢!

  左懋第卻一下便聽出來,沒想到坤興公主作為女子,竟然主動提出了這事。

  於是,他連忙低頭喝酒,甚至有點坐不住,是不是當了那啥,會妨礙到坤興公主了?

  雖然這個時候的大明,所有人都知道,坤興公主只能嫁給興國公,並且皇帝都是當眾表露了這個意思。可畢竟還沒有談婚論嫁的。

  這麼想著,他便坐不住了,得有點眼力,趕緊走才好。

  於是,他便站起來,連忙告辭道:「下官想起來了,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那下官就告退了!」

  朱媺娖一聽,轉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

  這大年三十的,應該是個談心的好時候,再談政事就煞風景了!

  可誰知,老天就仿佛和她作對一般。在左懋第剛站起來要走人的時候,一名錦衣衛校尉匆忙入內稟告道:「兗州急報。」

  一聽這話,左懋第當然就留下聽消息了。

  急報是王二彪發來的,要轉去京師。不過是公開奏報,因此在濟南府的兩名欽差也可以過問。

  放急報的長筒里,倒出了厚厚一疊紙張。

  朱媺娖見了,立刻上前梳理,幫著興國公一起看。

  左懋第不好上前,便只好伸著脖子看著。他實在有點關心,兗州那邊,準確地說,是曲阜那邊怎麼樣了?那王公公到底是怎麼折騰的?會不會鬧出大亂子?

  張明偉快速地看了一邊,心中不由得很滿意。這個王二彪,果然沒有辜負自己對他的期望!幹得好!

  這麼想著,他親自拿著這些資料過去給左懋第看,同時說道:「看到沒有,孔家衣食無憂,只會死於安樂,這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左懋第並沒有馬上回應,快速看完奏章,然後再去看附上的孔家罪行列表以及口供證據等等。

  從慫恿造反,也就是所謂的民變,到私田變祭田,再到男盜女娼的齷齪事,總之,各種常見的違法犯紀之事,孔家都有,甚至可以說,都比不上一般的書香門第。

  這份奏報,就等於是把孔家身上的那層光輝給扒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