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苦盡甘來啊,剛出關沒多久就遇到蒙古人,總算可以好好吃一頓,至少每人一匹馬總有的吧!」田生蘭眯著眼睛看向遠處,同時忍不住說道。
范永斗聽到,心情也不錯,當即呵呵一笑道:「我就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看,如今開始應驗了吧?你們聽我的,就總有東山再起之時!」
其他人聽了,也想說話時,卻忽然聽到范平福帶著有點驚慌的語氣大聲說道:「不對,有點不像!」
一聽他這話,頓時一群人都嚇到了。剛才輕鬆的氣氛一下消失不說,有幾個人甚至都差點跌下馬去。
范永斗的一個家丁有點疑惑地說道:「沒什麼不對吧?朝廷派出關外的騎軍,我可都是數過的,全都回關內,一個不少!」
「對啊!」范永斗聽了,也是附和,指著遠處的那些騎士說道,「如果是朝廷官軍的話,就他們那一身紅色,那是再明顯不過。可你們看清沒有,那些人穿著的,應該就是蒙古人的衣著吧?」
「沒錯,就是蒙古人穿著!」田生蘭聽了,立刻肯定地附和道。
聽到他們的對話,看到那范平福又不說話了,一眾人就又輕鬆了下來。
王登庫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拍拍自己的胸膛,有點抱怨地說道:「剛才真是差點嚇死我了!敢情遼東那邊經常和明軍打仗,所以一看到有人就疑神疑鬼了吧?」
「別瞎說,范大人怎麼可能會疑神疑鬼!要知道,朝廷官軍和大清軍隊打仗,那都是望風而逃的!疑神疑鬼?該擔心的是朝廷官軍好不好!」王大宇連忙接過他的話,討好地向范平福說道。
然而,范平福還在盯著遠處看,根本沒有理他,讓他很是有點尷尬,不由得心中暗想:看來王登庫就沒說錯,疑神疑鬼的,膽子就和老鼠一樣大!
靳良玉假裝沒看到這些,而是流著口水說道:「躲在山裡這幾天,嘴巴都淡出鳥來了。一會定要讓他們烤一個羊羔,信不信我一口能把整個都吞下去?」
其他人聽得也是流口水,正要說話時,忽然就聽到范平福又嚴厲地說道:「不對,有問題!」
一聽他這話,一眾人等又是嚇了一跳。可是,抬頭看去,除了那些騎士越來越近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啊!
范永斗都能感覺到自己懷裡的婆娘剛才身子一抖,轉頭看看他的幾個孩子也都露出驚慌之色,心中也有點不滿了。離遼東還那麼遠呢,這一驚一乍地,路上還怎麼過?
這麼想著,他便在臉上擠出笑容,對范平福說道:「范……」
然而,他才剛張嘴,就聽范平福厲聲喝道:「明軍,是明軍夜不收,他們圍過來了!」
說話間,他竟然猛地一揮馬鞭,打在馬屁股上,發出「啪」一聲響,胯下戰馬受驚往前急躥。
其他人看得都傻眼了,就看著范平福突然跑了。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明白,范平福絕對是看出問題,有把握知道那些人都是朝廷騎軍,所以才會這麼驚慌地逃跑。
在這些晉商還在傻眼的時候,范平福的那些隨從也立刻跟著逃了。
看到這,晉商中終於有人回過神來,頓時,也都嚇得開始催馬快跑。
他們這邊一動,果然沒錯,那些圍過來的騎士,也都紛紛提速,往他們逃竄的地方堵了過去。
最讓他們嚇到的是,在更遠處,竟然又冒出了一隊隊的騎士,同樣開始大範圍地包抄。
有點類似草原圍獵,獵人在追捕獵物。
雖然草原廣闊,可是,那些「獵人」之多,慢慢地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足有上千騎之多。幾十個人一組,就兜著圈子開始圍堵他們。
這個時候,是傻子都知道,那些都是朝廷騎軍。因為後面再出現的騎士,穿得就都是軍服了。紅色的身影,很遠都能看到。
「老爺,快點,快跑啊!」范永斗的家丁一開始還回頭催著,可是,當他們看到圍堵的朝廷騎軍越來越多時,便丟下范永斗不管了,只顧自己催著馬,能跑多快就多快。
范永斗當然也急啊,使勁地催馬,可是,他的馬上是兩個人,再怎麼樣也快不到哪裡去。看到那幾個家丁竟然不管他,直接跑了,頓時氣得大罵道:「養不熟的白眼狼,不要給我抓到了!」
他正罵著,忽然就看到兩人一騎的家丁中,其中一個竟然被另外一個推了下去,然而那還在馬背上的,就獨自狂馳,絕塵而去。
看到這一幕,范永斗不由得看了下坐他面前的女人。
這是他的原配,同樣看到了那一幕,又感覺到了范永斗的目光,不由得立刻哀求道:「老爺,不要丟下我不管,我是你唯一兒子的親娘。」
范永斗聽了,並沒有回答,而是抬頭看了下遠方,發現明軍已經離得越來越近,而其他同夥也跑得離他越來越遠。照這樣下去,估計他會是第一個被朝廷騎軍給抓到的。
於是,他轉回頭,臉上露出兇狠之色,厲聲說道:「我范家沒有你這樣的媳婦!這種時候,你就應該自己主動跳下去,給老爺我減輕負擔,讓老爺能逃出升天!」
說完之後,就見范永斗用力一推他懷裡的夫人,直接把她從奔跑的馬背上推了下去。
隨後,他用力拍打馬屁股,使勁催著馬快跑。
與此同時,兩聲嘶聲裂肺地喊聲響了起來:「娘……」
范永斗聞聲轉頭看去,卻見他的一雙兒女竟然停下馬來,哭喊著下馬要去救他們的娘。
見此情況,范永斗不得不調轉馬頭,迎向他的那對兒女,厲聲喝道:「下馬乾什麼,還不快跑?」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憤怒的眼神。他的一對子女壓根不理睬他,紛紛哭喊著跑向他們的娘親。
「回來!」范永斗見了,氣急攻心,厲聲大喝。
然而,他的話形同放屁,根本沒什麼用。
范永斗見此,轉頭環顧,發現逃得人已經逃得更遠,追他們的朝廷官軍又是更近了。再轉頭看看他的那對子女,發現他們都在扶著那婆娘哭泣,好像是掉下馬的時候折到腿。
范永斗急得有點團團轉,看著那匹空馬,忽然,他的臉上出現一絲陰狠,竟然探出身子,一把把那馬的韁繩給撈到了手中,然後,一人雙馬,丟下他的老婆孩子,自己逃命去了!
他的婆娘看到這一幕,頓時氣得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其他人其實也是差不多,那些兩人一馬的,最終都是互相爭奪馬匹的控制權,互相扭打成一團。
除了一開始沒有防備容易被人推下馬的之外,後面的人看到,都是有防備,因此不少人在勢均力敵之下,或者眼見著要被推下去了,反正也不會讓另外一個如願,拉著一起下馬。
………………
遠處,一隊四五百人騎軍中,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閻」字。底下一員將領,正是山海關總兵閻應元。
此時,他看著手下四散而出,正在圍堵「獵物」,不由得感慨道:「果然被國公給料中了,他們狡兔三窟,很可能會逃出張家口前往遼東!」
「大帥請看!」有一名親衛指著遠處那些廝打的逃犯對他說道。
閻應元已經看到了,一點都不意外,冷笑著說道:「大難來時各自飛,就這些黑了良心的,做出這等事情來有什麼好奇怪的!」
又看了一會之後,發現這些逃犯終於醒悟過來,不再聚在一起跑,而是四散而逃了,閻應元便往前一揮右手道:「上,都要活的!」
「遵命!」他的手下聽了,立刻雙手抱拳,大聲回應一聲,然後又有兩三百騎飛馳而去。
這一次,他是把山海關這邊的所有騎兵都帶上了,在張家口外圍一帶布下了天羅地網守株待兔,也豈會讓這二三十人逃掉!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後,散出去的騎兵陸續回來繳令,帶回了一個個逃犯。
一開始,這些晉商還想裝傻,謊報身份。但是,當范永斗的一雙子女也被押解過來後,二話不說,把他們所有人都給指認了。特別是在指令范永斗的時候,那眼睛中都噴著怒火。
閻應元沒想到,竟然還逮到了從遼東來的建虜,並且還是國公所頒布通緝榜上有名的范文程那狗漢奸的人,便很是高興,當即點出一百騎,押往京師。而他自己,則收攏了騎軍之後立刻趕回山海關去了。
………………
當這個好消息,快馬急報到京師時,崇禎皇帝不由得龍顏大悅,當即對正在議事的張明偉說道:「沒想到先生還留了一手,好啊,天網恢恢,疏而不失。等這些晉商押解到京之後,朕非把他們千刀萬剮了不可!」
張明偉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高興。就見他微笑著建議道:「陛下,既然首犯都已經抓到,不如三法司會審之時,讓儘量多的百姓都來觀審!」
後世證明過有效的公審手段,他自然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