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要上朝的這些官員都還不知道。
這其中,有一名身穿大紅緋袍的官員,昂首傲然而立,和其他人並沒有去接觸。就算有官員跑過去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回應而已。
對此,那些過來和他溝通的官員都有點納悶。以前的時候,他不是倒張也挺積極的麼?怎麼現在一下就變成這樣了,該不會是被昨日文華殿內的皇帝之怒給嚇到了吧?
這人從他們的眼神中,其實也讀懂了他們的內心想法,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甚至心中還暗暗得意:一群傻子,本官豈能和你們一樣!
他倒是沒改變立場,要說對張明偉的憤恨,他絕對能排到最前面去。他就是被張明偉奪了皇帝寵信的兵部尚書陳新甲。
之所以會如此表現,是因為陳新甲自從張明偉突然出現之後,崇禎皇帝對他就變得非常厭惡。有關這一點,他有非常明顯地感覺。
但是,就在之前,他上了一道密奏,力主和建虜議和,以解決松錦之戰帶來的危機。這一次,崇禎皇帝竟然難得地沒有表現出之前的厭惡,這讓他有點喜出望外。
因為陳新甲覺得,他又重新摸准了崇禎皇帝的喜好。
想來也是,當初的楊嗣昌可是向崇禎皇帝提出攘外必先安內,而最終的結果,可以見到楊嗣昌一直深受皇帝的信任。
而自己不但是楊嗣昌舉薦,如今更是接替了他的兵部尚書一職,原本一直是好好的,皇帝果然最是寵信他。只是不知道那個張明偉從哪點上蠱惑了皇帝,撓中了皇帝的癢處,以至於專寵他一個人了。
想著以前,此時的陳新甲,自認為已經找准了方向,有了和張明偉一掰手腕的能力了!因此,他傻了才去大張旗鼓地倒張。
他認為,他目前最佳的策略,就是躲在後面,看著其他同僚去彈劾張明偉就可以了。自己不要出頭,就能更進一步贏得崇禎皇帝的好感。然後在議和這事上多多發力,解決建虜問題,就能贏回以前的那份君恩!
想到這裡,陳新甲心中其實也有點感激張明偉的。如果不是張明偉的出現,他的決心其實並不是太大。
因為和建虜議和的話,如果能成,皇帝必然開心,可以專心對付關內流賊;但是,他的金主們肯定不樂意看到。
那些晉商,最想要的是,大明和建虜一直開戰,這樣他們才能走私倒賣,賺得更多。而一旦和建虜議和,那互開邊市就是一定的了。由於建虜的強勢,肯定是能買到他們想要的,那為什麼還要從晉商那去高價購買呢?
這一點,陳新甲想得很明白。為此,之前在為議和事情準備的時候,他都是極其隱秘地在進行。如今得到了回復,又加上張明偉的出現,他權衡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為了自己的前程,不管那些金主了。
只要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就不怕會沒錢。
這不,松山之敗,六大總兵都不得不前來送禮。他以崇禎皇帝的這次殺雞駭猴的事情為藉口,一番拿捏之後,一次就收到了十五萬兩白銀的重禮。如此一來,又何必還在意那些金主呢!
想到這個,陳新甲心中高興之下,便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
說起來,那些兵頭喝兵血,也真是有錢啊!本來自己還打算再拿捏幾天的,結果沒想到,那些總兵竟然幾倍以往的價錢砸了過來,砸得自己不得不爽快地答應了。
就只是那個王朴不識相,竟然像打發叫花子一樣來打發自己。甚至還敢要挾自己,說現在皇帝最寵信興國公,如果自己不答應,他就要去找興國公那邊的路子。
真是可恨!不定他個死罪,都難以出這口惡氣!
想著這個,陳新甲便立刻想到了吳三桂身上。又不得不感慨,不愧是遼東的將門世家,皇上每年保證遼東那邊的軍需,讓他們這些遼東將門世家喝飽了血,給得錢最多!
當然,吳三桂提出的要求也更多,不但要求免罪,還想從寧遠改任到山海關。
沒問題,只要錢夠,自然是可以的!
嘖嘖,光是白銀,就是八萬兩,更不用說,還有那些自己喜歡的古玩字畫了!
想著這些,陳新甲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他聽到好像有什麼動靜不對,便聞聲看去。
卻見有什麼人從遠處趕來,在同僚中找他們的老爺,惶急慌忙地在稟告什麼事情。
這都馬上要上朝了,竟然還敢闖過來說事!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麼?
這麼想著,陳新甲便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什麼,錦衣衛大舉出動,至少五百多人,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他才剛回京師,這就要打擊報復,掀起腥風血雨了麼?」
「五百多錦衣衛啊,這是要大動干戈,難不成,他是準備把彈劾過他的同僚都抓起來?這也太囂張了吧?」
「……」
一時之間,所有等候上朝的文武官員,全部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個事情上。就這時候,大量錦衣衛突然出動,肯定不是好事。
「絕對不能讓他為所欲為,真要這樣的,天啟朝之禍,還會遠麼?一定要阻止錦衣衛的暴行!」
「對,既然他狗急跳牆了,那我們必須聯手起來,團結一點,誰要敢投靠他的,就是歷史的罪人,遲早要清算的!」
「……」
在群情洶洶之下,有官員忽然發現,好像過了平日早朝的時間,這宮門怎麼還沒開?
他們很自然地,就聯想起了錦衣衛大舉出動的事情,頓時,他們就越發地肯定,那興國公一回來,就又鼓動了皇上,要不然,不可能宮裡這麼反常。
他們正在猜測之時,忽然,就見宮門大開,一隊隊地軍卒列陣而出。
「咦,這是要幹什麼?」
「好像是勇衛營的軍卒,他們要去哪裡?」
「現在勇衛營和錦衣衛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別是勇衛營和錦衣衛都被那人調遣,是要一起幹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吧?」
「……」
看著勇衛營軍卒殺氣騰騰地遠去,一時之間,就連陳新甲都忘記保持自己的姿態,走過去和周邊的同僚議論紛紛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各府的下人趕到,稟告後續的情況。
「什麼,錦衣衛包圍了成國公府,正在大舉搜查抄家?」
「那可是成國公府啊,那張明偉竟然是拿他開刀,這是瘋了麼?」
「對了,勇衛營軍卒去的方向,好像就是京營,那成國公不就是京營總戎麼?」
「啊,本官知道了,那人肯定又是要殺雞駭猴,對,肯定是這個意思。說成國公貪墨軍餉,吃空餉,就這一條,肯定沒跑的。嘖嘖,真是沒想到,竟然敢拿成國公開刀!」
「……」
這些文武官員也真是聰明,一下就猜到了成國公的罪狀。
不過真要說起來,這其實也不難猜。
之前的時候,御馬監掌印太監王之心落馬,不就是因為其掌管軍隊的事為藉口麼?京營那麼爛,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人家好歹是成國公,和大家的關係也不錯。最關鍵的是,這個馬蜂窩不能捅,因此,誰也沒有在意。
你撈軍隊的銀子,我撈別處的銀子,誰也別說誰!
可如今,這個張明偉出現才多少天,就這麼野蠻地出手,絲毫沒有顧忌,他真是不把所有人得罪死都不會罷休的啊?
如果說之前,這些文武官員還存著僥倖心理,覺得張明偉為了迎合聖意,最多慫恿著皇帝搞宮內,幫助他的同夥王承恩上位,和外廷關係不大的話,如今,張明偉竟然拿成國公下手,從京營這點開始興風作浪,那是不是在這之後,他們外廷的所有人都會被查了?
這還得了?
在弄明白了錦衣衛和勇衛營大舉出動的動向之後,大部分文武官員那是真得炸了。他們感覺到自身也很可能會受到嚴重威脅的情況下,頓時就再沒有保留,紛紛喊著,定要彈劾這個誤國奸賊!
他們這裡正在熱鬧著時,終於,鐘鼓樓的鐘聲響起,早朝開始。
於是,這些文武官員紛紛互相打氣,這一次,定然要趁著那人羽翼未成之際扳倒他,要不然,以後大家永無寧日!
就連本來陳新甲準備讓別人鬧著,他得好處的,也因為感受到了濃濃地威脅而改變了主意。那十五萬兩銀子還沒捂熱,雖然之前就有御史彈劾,可那根本沒什麼,但要是被那張明偉知道而揪著他來的話,至少陳新甲覺得,他是有點怕了。
當然,他感覺應該還好,畢竟真要因為這個事情查他的話,那六大總兵也必然牽扯進來,難不成要連他們都被治罪,這顯然不可能!
可是,就怕那張明偉發瘋啊!
本來,朝堂上當前的形勢,就因為九蓮菩薩的傳聞而緊張著。
原本因為崇禎皇帝的發飆,暫時壓制著。結果突然發生的這個事情,一下便又成了推動矛盾更為激烈的原因,讓大部分文武官員下定了決心,定要趁這個機會扳倒誤國奸臣。
崇禎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這一天,註定是崇禎朝不平凡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