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垢為她提供的食物和住所雖然糟糕,但他行為中的善意並非虛假,在這個無序無形的亞空間中,這份善意足夠珍貴到讓伊莎忽略圍繞在她身旁的穢物。
作為生命女神,伊莎更看重禮物本身所附帶的濃厚情感,身為神明的她隨手便可以製造出來罕見珍貴的食材。如果有一個窮苦的人向伊莎獻上了他以草根辛苦製作出來的食物,伊莎會欣然接受他的禮物,並對食物中的濃厚情感大加讚賞。第二點就是生命繁多,對於你來言是蜜糖的東西對於另一種族來說可能就是毒藥。
諸多靈族神話將伊莎的命運描繪的極為悲慘,靈族的生命女神被鎖在一隻生鏽的鐵籠子裡,如同人類圈養鳥類一般。鐵籠子空間不大,沒有足夠的空間用來轉身,伊莎只能跪坐在籠中日夜哭泣,雙手被欄杆所磨斷,鏽斑和瘟疫滲入她的血管之中。納垢一直在不留餘力的折磨伊莎,好讓這個生命女神徹底的臣服在他的面前。
這些神話十足的愚蠢,用冰冷的囚牢束縛她、用殘酷的刑具折磨她是色孽才能幹出來的事情。納垢可是一個純粹的紳士,友善而慷慨,只是無人能完完整整的享受到他的善意罷了。在納垢向你展示慈祥的微笑時,你便崩潰,腹股溝淋巴結炎、痰液、血液和內臟!癤子、瘡疤、腐爛和膿液!水泡、潰爛齊齊在你的身軀綻放開來,而納垢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反而給你貼心的倒上一杯痰水潤潤嗓子。
伊莎看著納垢那張帶著慌張和小心的面龐,不由得想到了她和納垢初遇的時刻。腐朽之神和復興之神在色孽初生的尖嘯狂亂中見面,納垢發現伊莎是多麼耀眼,讓人振奮,她宛如一顆熟透的還沒有落地的果實,僅僅是想想皮下那甘甜的汁水便讓納垢心情愉悅。
而伊莎也看見了納垢,這尊腐朽的神明是生命中的一環。伊莎並不厭倦腐敗物在生命循環中的參與,她甚至還會積極的教導眾生收集枯枝敗葉來製作讓作物蓬勃生長的肥料。
但是一片只有衰朽的停滯花園可不是伊莎想要的,二者在生命本質上有著相似性,但在闡釋生命的具體行為上大不一樣。這就像是淨化者和死亡守衛的理念衝突一般,伊莎和納垢的矛盾也就早早的被埋在土中。
舉個恰當的例子,當伊莎見到一隻獅子抱著羚羊的屍體大快朵頤時,她只會感慨這是生命循環的一部分。終有一日獅子也會死去,然後他的屍體將會滋養青草的生長。
而納垢則會對著獅子進食的場景大手一揮,然後那個斷氣的羚羊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拖著半截身子和腸子活動。而被嚇壞了的獅子也得到了祝福,他體內的寄生蟲與諸多疾病和他一起蓬勃成長,最終獅子變成了一個臃腫瘴氣的蒙皮氣球,稍稍一碰就猛地炸出來一大團一大團的寄生蟲。但即使是如此,獅子也沒有死去,他和羚羊一同被束縛在了這絕望的時刻。
納垢擊退了色孽,將驚魂未定的伊莎接回花園的中央,用腐朽樓廈的牆壁保護著伊莎的安全。以納垢的標準來看,他為伊莎提供了一個足夠優美舒適的環境。房間內的地板柔軟的像是腐爛的肉塊,拉動腸子綁成的繩子便可打開由肋骨連成的窗簾,外面是一條不斷流淌的排泄物小溪,在昏黃垂死太陽的照耀下蒸騰出熱乎乎的臭氣,一抹殘損的彩虹便綻放在伊莎的眼中。
剛來時的伊莎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她不知道應該對納垢說些什麼,只能任由他處置。納垢輕柔的將伊莎安置在一塊皮疹高高隆起,以至於顯得半透明的鼓包作為伊莎的床。
他認為皮疹中的膿液會讓伊莎感到溫暖,而那些還未泡軟的糟爛物可以突突跳動,按摩伊莎那緊繃繃的後背。
該死的色孽!無禮的蕩婦!無德的癮君子!最最糟糕的鄰居!我甚至不願意為她的誕生煲上一碗湯!
納垢罵罵咧咧,然後注意到伊莎破碎的衣服。他急忙打開自己許久沒使用過的衣櫃,並往裡面噴了幾口黴菌味道的氣體。擁有足夠韌性的粘液、發霉濕潤的布匹、病人脫落下來的皮膚,納垢向伊莎不留餘力的推銷這些材質的衣服有多麼的舒適,但伊莎拒絕了納垢的好意,將自己被色孽扯得破破爛爛的衣服縫縫補補。
伊莎針線的材料自然來自納垢的花園,她儘可能的拾取那些枯死的植被來製作布和線。納垢將伊莎的行為收入眼中,雖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他還是決定尊重伊莎自己的選擇,畢竟他很慷慨大度,他可不想成為色孽和姦奇那般自私自利的傢伙。
起初,伊莎僅僅是呆呆的坐在一旁默默落淚。色孽誕生吞噬的無數靈族正在向她哭號,而伊莎只能無能的坐在這裡為他們的悲慘命運落淚。讓伊莎更為痛苦的是她女兒的消亡,深受她寵愛的月光女神莉莉絲被色孽活活吞下,伊莎完全感受不到莉莉絲在亞空間存在的任何氣息。
這種濃濃的悲傷讓納垢為之心碎,而納垢的孩子也為慈父的憂傷而憂傷,於是他們將靈族抓來,用他們的肋骨養出來了蓬勃生長的蘑菇和爛熟的漿果,面對著這些食物,伊莎從來不碰。
餐飲無法消弭伊莎的痛苦,那便尋尋別的娛樂吧。整個花園裡最有喜劇天賦的納垢靈在伊莎面前表演,蹦蹦跳跳逗她開心。可伊莎從來不笑,只是平靜的注視著納垢靈,直到這些歡快的小生物也尷尬的笑不出聲為止。
納垢也是在山谷表面種滿滴淌膿液的毒草和壯麗的殘花,指揮著蒼蠅和毒蜂在伊莎面前表演生命的終結曲。伊莎還是平靜的注視著這一切不發一言。
納垢為伊莎的沉默感到痛苦,他並不怨恨伊莎難以伺候,只是責怪自己做的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