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並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林煙兒,林煙兒和大皇子私交甚深,也許靠著大皇子,她還有翻身的一天。
想到這裡,張婉的眼裡迸射出一抹光亮,仿佛又看見了希望。
她記得那日黑衣人跟自己說過林煙兒被他們安置在了城外的一座莊子上。
對,去找她,去找林煙兒!
張婉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可她平日裡不常出門,這會兒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於是她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拖著殘疾的下半身在地上艱難地爬行。
渾濁的泥水和稀濕的泥土粘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如同從萬鬼窟里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可怖之極。最後她爬到了大街上,看到路過的行人,她終於呼出了一口來。
一位撐傘的小姐正漫步在街頭細雨之中,突然,她感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腳踝。
「這位小姐,請問滿門春怎麼走?」
張婉面部傷口猙獰可怕,聲音也是極為沙啞難聽,撐傘的小姐當時就被嚇得不輕。
「鬼呀!!」
……
幾經周折,終於在幾日後的某個晌午,她終於找到了滿門春這個地方。
不過這個地方怎麼看著有些……不對勁?
張婉沒來得及多想,她只連忙捋了捋髒亂的頭髮,又整理了一下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薄衫,面帶微笑,手裡杵著一根木枝,朝著那繁華的高樓爬行過去。
「去去去,哪裡來的叫花子!」守門的侍童見張婉的到來嫌惡地皺起眉頭,不悅地驅趕道。
張婉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說道:「呸,你個有眼無珠的狗東西,本夫人乃是大皇子的丈母娘,哪裡是什麼叫花子。要不是本夫人是過來尋人的,就你們這破爛地方,本夫人還不稀得來!」
侍童先是不悅,隨即似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說你認識大皇子,而且是來尋人的?你尋的那個人是不是一位姓林的姑娘?」
「對,我就是來找煙兒的。」張婉忙不迭的點頭。
聞言,侍童嘆了一口氣,看向張婉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可憐的意味。「行吧,你跟我來。」
侍童帶著張婉走進滿門春內部,拐來拐去的走過一座又一座亭廊,終於侍童在一個破敗的房間門前站立。
張婉一看過去,這裡的人都是一些穿著髒亂布衣的下等平民,還有一些臉上塗著劣質胭脂的女子站在門口不斷的對那些走過的男子招手。
她很快就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了,當下臉色就有些不好起來。「你帶我來這種污穢的地方幹什麼?」
沒錯,這裡就是京城內最髒亂下賤的低等窯子,被送到這裡的女子除了等死,就沒有第二個下場。
「你要找的人就在裡面。」侍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便不再理會張婉,兀自離開了。
張婉來不及反駁,隻眼睜睜看著侍童離去。她只好艱難的爬著進了屋子裡,一入眼到處皆是髒亂不堪,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糜爛的氣息,進去的人都不禁掩住了口鼻。
屋內,好幾個穿著破布爛衣的男人正赤膊著上身,在欺辱一個女子。
張婉她上前去湊在幾人之中探頭望去,當她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時,猛的驚叫了一聲,難以置信的撲倒在地上。
看著躺在床上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張婉雙唇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煙,煙兒……怎麼會是你……」躺在床上,哦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躺在一堆破草里的女人全身赤裸,她身上還有青青紫紫污穢的痕跡,頭髮雜亂,臉色蒼白眼神更是呆滯,要不是還有呼吸,不然還真以為是一個已死之人。
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趕出魏王府的林煙兒。要不是那張臉還沒有變,張婉一定認不出這個人就是在魏王府風光一時的林小姐,自己最疼愛的侄女!
張婉上前驅趕匍匐在林煙兒身上的男人,那群男人原本還有些惱怒,但看見張婉那張嚇人的模樣時瞬間就被嚇軟了,低咒一聲後不滿地離開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的好煙兒,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張婉來到林煙兒身前,拉過身底的衣服給她蓋上,因為心疼她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林煙兒空洞無神的眼睛在聽到張婉的聲音時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她看向張婉,木訥地喊道:「姨母,是你嗎姨母……」
「是,是我,姨母找你來了。」
林煙兒撐起支離破碎的身體一把擁住了張婉,哭道:「姨母,你終於來了,煙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會的,怎麼可能見不到我呢。煙兒,你先別哭,你告訴我是誰這麼大膽子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張婉第一反應是許如卿暗中將林煙兒弄到這種地方來的,她還在想等找到大皇子後,一定要讓許如卿那個小賤人好看。
誰知林煙兒抽泣著說道:「是大皇子,是他把我賣到這個地方來的,他還囑咐了這裡的人,誰要是敢幫他就要誰好看。」
張婉聞言一顆心瞬間沉入了谷底,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直在幫的人居然害了自己。
林煙兒不知道張婉心裡所想,她還以為張婉是來救自己的,便祈求道:「姨母,你去求求王爺讓我回府吧,這裡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去給煙兒說說情,王爺看在我長得好看的份兒上,沒準就答應讓我回去了呢。」
張婉面露難色:「煙兒,實不相瞞,姨母也是犯了錯被王爺逐出了魏王府,如今能撿回一條小命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已沒了那個本事為你在王爺面前求情。」
聞言林煙兒面色一冷:「那你來幹什麼?你既然救不了我於水火之中,又為什麼來找我?是來看我笑話嗎?啊?!」說著,林煙兒眼裡帶著無能的怒火,劈頭蓋臉地大聲吼著張婉。
「煙兒,你別這樣,你聽我說……」
林煙兒胡亂地用雙手扯過身邊的東西,盡數朝張婉砸過去:「不,我不要聽你說,你走!你給我走!走啊!!」
張婉看著在崩潰邊緣林煙兒嚇得連連後退,她本想勸林煙兒和自己逃離這裡,可如今她精神失常,張婉也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張婉再次杵著手中的爛木枝最終離開了這個地方,與林煙兒徹底斷絕了來往。
此後京城再無張姨娘和林煙兒這號人物,寒冷的街頭多了一個身患殘疾的無名乞丐,滿門春多了一張花名叫煙兒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