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可說了,野豬是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打來的,讓他咋還好意思開口白拿人家一隻豬?打野豬的風險性只要是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前些年還有人為了吃口野豬肉把命都送了的。
行吧,出錢買就出錢買,至少還省了肉票錢,要是平時,別說沒肉票了,就算有肉票也不一定能買到肉。怎麼說也算是解放村給兄弟村了些好處。
冷書記對老村長點了點頭:「行,就按你們說的辦,價格上還是要再便宜些,村里沒錢你也是知道的。」
這點老村長倒是爽快的答應了,便宜多少?便宜一分也是便宜了。
陳副書記不甘心地反駁:「不行,不行,哪有讓兄弟村花錢買的道理?這不是投機倒把麼?」
顧錦繡笑眯眯道:「那行,讓那些村拿糧食換也成。」
陳副書記瞬間不說話了,相對於錢,糧食對農村人來說更加的金貴好不好?城裡人拿了錢和糧本還能從糧站買到糧,農民沒有糧本,有錢也買不到糧!
要是各村的人知道是他的一句話讓本來可以用錢買的豬肉變成用糧食換,非得半夜給他套麻袋不可。
老村長直接就不給他臉了:「集體之間買賣咋就是投機倒把了?按你這麼說,你去供銷社買東西,你們不更是投機倒把了?你這麼能個,你咋不去自首呢?」
扭過頭理直氣壯地對冷書記道:「冷書記,你也聽到了,不是我不幫著兄弟村,實在是不敢幫,這還沒幫呢,就落了個投機倒把的名聲,這可是要吃槍子的事,我還是老老實實自己村留著吃肉吧。」
陳副書記一聽老村長不賣豬肉了,更是著急了。這老村長真要因為他一句話不賣豬肉了,這就不是半夜套麻袋了,各村的人能直接打上他家的門。
他連忙求救地看向了冷書記。
冷書記也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這個陳強一天到晚正事不干,盡做些這種不上台盤的事!要不是關係到別的村的福利,真不想幫他擦屁股!
他對老村長笑道:「老牛啊,老陳這人一向有口無心,你就不必當真了。這肉還是要賣的,兄弟村還指著這些肉補身體,加緊革命呢,對吧?」
老村長笑了笑,本來他也就是擠兌一下陳副書記,並不指望真能不賣豬肉。
冷書記又帶著一行人視察了秋收,看到村民們一個個熱情高漲,幹勁十足,不禁暗自高興。
這吃肉的人跟不吃肉的人,精神狀態就是不一樣啊。
公社下村視察,向來有規矩,就是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倒是不白吃,吃了付糧票和錢。
冷書記帶著人在這裡轉了半天,肯定是要留下吃飯的。
一行幹事都興奮不已,今天解放村可是吃大鍋飯,裡面還有好多肉,這次來真是可以一飽口福了。
顧錦繡對著喬嬸子低低地說了幾句,喬嬸子先是一驚,隨後捂著唇笑了起來。
開飯的時候,喬嬸子帶著一幫子的嬸子扛著大鍋就到了地頭。
村民們排著隊等著派飯。
今天的飯可真好,金黃的玉米粒,軟糯的土豆塊,碧綠的長豆角,肥嘟嘟的白蘿蔔,裡面混和著各種的小玉,蕎麥,豆子等,和油汪汪的豬油這麼煮,香得是讓人口水直流。
更何況碗上還放著五片厚厚的豬肉。
這簡直是比過年還豐盛了。
先吃上的在那裡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停的咂吧嘴,後面等著吃的一個個急得直跺腳,小孩子們更是被饞得直哭,一片熱鬧的場景。
冷書記也眼熱地看著這一切,眼睛都濕潤了。
要是以後天天能過這種日子,該多好啊!
幹事們一個個翹首以待,有些激動。
好不容易等鄉親們的飯都派完了,終於輪到公社的人了。
公社所有的人,包括冷書記都期待地看著大鍋。
喬嬸子把空鍋往大家面前一放:「哎呦,今兒個沒想到公社的領導們要來,真不巧吃食正好分完了。」
陳副書記臉一沉,正要說話,這時喬嬸子又道:「不過,我已經專門給領導們做飯了,你們稍等一下。」
陳副書記這才轉怒為喜。
心裡想著老村長還是識相的,知道做些好的專門招待他們。
想到一塊塊肥滋滋的肉,陳副書記忍不住舔了舔唇。
冷書記連忙阻止:「不用專門為我們做,要是沒有了我們就不吃了。」
喬嬸子笑道:「都做好了,哪能不吃?放心,絕對按著規格來,不讓領導犯錯誤。」
冷書記心頭一動。
不一會,喬嬸子端著幾個大碗走了過來。
眾人連忙伸頭看了過去,一看之下,都傻眼了。
只見一碗一碗全是濕乎乎,黑乎乎,夾雜著蕎麥皮,看不清裡面是些啥的糊糊,這都是啥玩意啊?豬食都不如!
眾人面面相覷。
冷書記不禁笑了起來,這老牛啊,這是氣他把豬肉給劫了,有意報復他呢。
行吧,誰讓他虎口奪食了呢?
他接過喬嬸子遞上來的碗,笑道:「糊糊啊?不錯,想當年我們過雪山時,要是有碗糊糊吃,我們得高興的跳起來了。來來來,大家一起吃,別辜負了鄉親們的好意。」
幾個幹事見冷書記也吃了,也一個個接過來吃了起來。
等一吃,眼睛忽得一下就亮了起來。
媽呀,這是什麼啊?
咋就這麼好吃呢?
這看著沒吃到肉,可是為啥到嘴裡全是肉香呢?
還有這明明看著黑里叭唧的跟糊了似的蕎麥皮,咋吃起來這麼香呢?
能不香麼?蕎麥粒炸香了後再和肉糜,麵粉,蔬菜碎一起煮的,看著不好看,全是好東西。
看著冷書記和幾個幹事吃得津津有味,陳副書記遲疑了一下,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碗。
才吃了一口……
「撲……」
他直接就噴了出來。
我去,這是什麼玩意?
臭烘烘不說,還帶著一股子難聞的哈喇味!
他把碗直接往地上一放,指著老村長的鼻子就罵:「牛解放!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污辱我們公社幹部!」
老村長冷笑:「陳副書記,你這話可得有根據,你來村里我全程作陪,到了飯點,做好飯送到面前,這咋就叫污辱你了?你要說這是污辱的話,以後你經常這麼污辱我好了,我不嫌棄粗糧不好吃!」
陳副書記被氣得一噎,這話傳出去,他就請等著撤職吧!
現在全國人民好多連飯都吃不飽,他卻嫌粗糧不好吃,他是想幹嘛?
這時只聽老村長指著公社其他的人道:「你看看,同樣的飯,冷書記吃得,公社的幹事也吃得,為啥你吃不得?還不是你好東西吃多了,吃不慣我們這些農民的飯了?我們村子裡的飯就是這樣,你愛吃不吃!」
被指到了幾個幹事還配合的加快的扒飯的速度,真是太好吃了,嗚嗚……
「你……」陳副書記氣得全身發抖,他對冷書記道:「冷書記,你看,你看,他們這是什麼態度?我們辛辛苦苦地下鄉視察,他們卻自己吃肉,讓咱們吃這種東西!他們這是跟組織對抗!」
冷書記三口兩口把碗裡的糊糊吃完,抹了抹嘴,然後淡淡道:「農民辛苦了一年了,現在又是秋收,吃肉不應該麼?咱們下鄉本來就是本職工作,供飯那是義務,不供飯也是本份,我們卻還要從他們口中搶肉吃,陳強,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今天這飯,你要是嫌棄你可以不吃,別的話不要多說了!」
冷書記不再理陳副書記,從兜里掏出了一塊錢和半斤糧票遞給了喬嬸子:「大姐辛苦了,這是我的飯錢。」
喬嬸子爽快的接過了錢和糧票,笑道:「哎呦,冷書記真是客氣了。」
其餘的幹事快速把糊糊扒完,連碗都舔得一乾二淨,跟著冷書記一樣把錢和糧票付了。
陳副書記看著一塊錢和半斤糧票,心都快滴血了。
這破玩意值一塊錢半斤糧票?
他要有這些錢,可以上國營飯店吃一碗紅燒肉和一碗肉湯麵了。
可大家都付了,他也不能不付啊。
委屈不已地付了錢和糧票,看著黑呼呼拉嗓子的一碗。
他眼睛一閉,喉嚨一直,吃!
敢不吃麼?
別人都吃完了,就他嫌棄不吃,他不得等著挨批啊?
忍著好幾次想吐的欲望,終於把這不知道啥玩意的東西吃完了,陳副書記慘白著臉,灰頭土臉地跟著冷書記走了。
等人走後,顧錦繡問:「喬嬸子,你這是哪找這麼陳的蕎麥皮?」
喬嬸子指著老村長咯咯咯地笑。
老村長一本正經的把煙鍋往地上磕了磕,扔下了一句話就走了。
「誰家還沒有睡了幾十年的蕎麥皮枕頭?唉,可惜了好幾十年的頭油了。」
顧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