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許根本不相信凌家會造反,她在劉氏和殷麗娘,包括陸鼎之的記憶中,沒有發現任何凌陽侯造反的信息,如果凌家真的造反,聖上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只判一個流放呢!
謀逆之罪,自古就是誅九族的重罪。凌家若有造反徵兆,天啟帝大可順勢而為,抄家滅族,不留後患。
「你撒謊。」陸知許手裡的鞋立刻朝著陸遷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十幾下之後,陸遷的臉已經腫如豬頭,不能看了。
「我真沒說謊啊。這消息當時是從宮裡傳出來的!起初我也不信,但是很快就鬧得盡人皆知,大家都開始疏遠我,就怕被凌家連累。」
從宮裡傳出來的?
陸知許若有所思,看著陸遷問道:「後來呢?」
「後來……」時隔太久,陸遷仔細想了一下才記起,「後來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沒有證據,不能定案。」
大內的人和兵馬司的人幾次去凌家翻找,可是什麼證據都沒有找到,甚至連他們有心栽贓放置的假證,也沒有找到,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些話陸遷自然不會說出來。
造反這種事情,得有實證,或是書信往來,或是銀錢交割,什麼都沒有,就舉證凌家與淮王過從甚密,有不臣之心,實在難以服眾。
凌家於江山社稷有功,於天下百姓有恩,稍有不慎,就會惹來反噬。
天啟帝最終也只能默默放下屠刀,另尋由頭髮作凌家。
「沒過多久,殺良冒功的事情就鬧了出來,當時你外祖父領兵在外,聖上連下三道聖旨召他回宮。起先只是將人收押在天牢,並未治罪,天牢里的獄卒對你祖父也是客客氣氣的,所有人都以為只是走個過場。未曾想,還沒等三堂會審,你外祖父便在牢中自縊了,他一死,等同於坐實了殺良冒功的罪名……」
陸知許冷眼看著陸遷,「你說的這些,是糊弄鬼呢?」這些事情誰不知道,她要的是內幕。
「我都說了,你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我問你,你和順德郡主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凌家出事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難道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白家的,不是你的?」
哪有男人能受得了頭上長滿青青草原的。
「放屁,當然是我的。」陸遷氣極,「那是,那也只能是我私德不修,並不代表我害了你外祖父一家。」
陸知許默默地點了點頭,「你說的這個倒是真的,畢竟你沒有這個本事,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順德郡主為什麼會看上你,她真的非你不可嗎?」
陸遷傻在當地,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以為當年順德郡主與他兩情相悅,兩人情難自禁,才會有後面那些事情。
他自信自己的風度是順德郡主難以抵抗的,卻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不會的,不會的。」
「你不過是別人手裡一把刀罷了。當年凌家的罪,與你們陸家定然有極大的關係。我勸你再好好想想,凌陽候府嫡長女,在你心裡竟然比不得一個再嫁的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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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遷聽到這裡,不由得大駭,腦中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鬆動了。
凌氏溫婉賢淑,聰慧過人,兩人成親那時,也是你儂我儂,感情極好的。
後來凌氏懷有身孕,他還十分期待,給孩子們取了好多名字,可他怎麼就鬼迷心竅,做了那種事。
當年他和順德是怎麼相識的?
好像是在上香的時候吧?
在大相國寺。
那時他是與幾位朋友一起去的,本來是想給凌氏求一道平安符,不知怎地吃了寺里的齋菜後,突然就頭昏眼花,身體不適起來。
他留在寺中休息,與走錯房間的順德郡主有了第一次相遇。
順德郡主那會兒已經是寡婦了,可不知為何,她身上卻有一種特別迷人的特質。明明長相沒有多出色,身段也沒有多麼婀娜,可陸遷就是覺得她美若天仙,對她痴迷不已。
那段時間他就像著了魔一樣,滿眼滿心想的都是順德郡主。兩人越走越近,以至於情難自禁,做了許多越線之事。
好像自那以後,他對凌家也越發不滿,不是怪凌氏不敢把嫁妝交出來,就是怪老丈人不在他的仕途上出力,總之凌家在他眼中樣樣不好,樣樣不能看。
以至於後面,他開始設計凌氏,幾次三番想讓她小產,生不下來孩子,卻都被她躲了過去。
生產的時候,產婆明明都已經被買通了,誰能想到,蔣氏居然趕來了!
不能再想了!不對勁兒。
陸遷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盯著陸知許,「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十多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生過愧疚之心,怎麼今天突然想起往事了,竟然還有了愧疚。
陸知許微微一嘆,像陸遷這樣的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心性,連她的催眠都無法讓他完全沉淪。可見在陸遷心中,有些事極為重要,隱秘,以至於他才能有這樣的定力。
【宿主,你就不要拿他練手了,趕緊讀取記憶吧!】
陸遷於陸知許來說,根本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他死了,就是最好的結局。
「你可曾有過後悔?」
「後悔?」陸遷先是迷茫,隨後惡狠狠地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做到斬草除根。」
看吧,人性就是這般如此。
陸知許也不失望,更談不上難過,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輕聲道:「這是你為我娘親手布置的吧?是怕她找你報仇嗎?」
陸遷似乎猜到了她的用意,「你,你要幹什麼?我……」
陸知許默默地穿好鞋子,「我娘的屍骨,我已經帶走了,自會讓她與家人團聚。你,就躺在這裡,默默感受一下絕望的滋味吧!」
她快速地伸出手,按在了陸遷的腦袋上。
【讀取記憶。】
陸遷控制不住翻起了白眼,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他腦海中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傾瀉而出,被陸知許一一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