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沈嶠年吃癟

  翌日。

  天氣有了些許微風,蔚藍色的天空之中,沒有多少雲朵。

  聽聞葉氏商行旗下的新鋪子開業,不少收到請帖和沒收到請帖的士紳名流都過來湊熱鬧。

  人們驚訝的發現,一條條長長的紅絲絛狀物被掛在竹竿上。

  然後有人拿著火摺子點燃,頃刻間噼里啪啦響了起來。

  眾人先是被嚇了一跳,但旋即感覺這種聲音配合著鑼鼓聲,很是熱鬧。

  在萬眾矚目之下,蘇燦的遠房堂弟站在葉渡身邊兒,將牌匾掛上。

  這般動靜,引來了無數鄉親們駐足觀看。

  不少親朋好友過來道喜,就連王夫人今日都停了生意,帶著兩個閨女,戴著紗帽過來送上紅包。

  王嘉伊遠遠的看著自己的男人,覺得心裡特別的自豪。

  「葉東家好本事,一口氣二十幾家店鋪同事開業,老夫佩服佩服啊。」

  說著命人搬來一個箱子,現場打開,裡面是一錠錠的銀子。

  看熱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愧是沈家啊,這齣手就是大氣啊。

  「祝你葉家的生意興盛繁茂,日進斗金。」

  葉渡叉手還禮,「謝過沈家主,來人啊,侍奉沈家主入堂。」

  「年輕人,別那麼著急,你伯父我來這一趟,豈能只送些黃白之物。」

  旋即拍了拍手,立刻在管家的帶領下,來了一隊沈家的家僕。

  這群家僕雖然穿著普通,但是看他們抬著織機,且有一百多人,可謂是聲勢浩大。

  「呦呵,沈家主,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還以為您這是來砸場子呢!」

  李噲一襲儒衫,手拿摺扇,跟一群名流站在一起,哪裡有一分都尉的樣子,反而像極了風流雅士。

  他之所以站出來,就是因為他覺得姓沈的,今日所作所為,太過於喧賓奪主了。

  這個時候,大家想表達心意都是意思意思。

  你又是送金送銀,又是弄一百多號人過來堵門,這是做什麼?

  排場用在人家店鋪門前,人家的買賣還做不做?

  面對李噲的責問,沈嶠年不慌不忙的笑吟吟道,「我聽聞,葉東家跟著孫縣尉滿城的尋找工匠,恰巧我手裡有,用不著了,這不就都送過來了。」

  「這是賣身契,今日就交割,送給葉東家。」

  說著,拿出一把賣身契,直接塞給了蘇酥。

  剎那間。

  在場之人,無一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沈家真的是財大氣粗,竟然一口氣送了一百個奴僕。

  如此厚重的禮物,葉渡該怎麼應對?

  明眼人都清楚,沈家人跟葉家在商業領域在未來極有可能爆發爭鬥。

  但人家沈家,都送上了這麼大的禮,到時候葉家又如何好意思動手呢?

  而且這一百多人,收下之人,用不用都是問題。

  餓死了吧,萬一哪天,沈家老爺子想起來,該如何交代?

  不餓死,總要去幹活?可葉渡敢讓他們干黃麻生意嗎?學會了,帶回去沈家怎麼辦?

  葉渡笑吟吟的上前,叉手謝禮之後,招呼道,「來來來,謝謝沈家主的大禮,不過我葉家不豢養奴僕,既然沈家主送給我,我便做主,賜予你們自由身,明日便可以領取土地,做大乾的百姓了。」

  今日是葉氏商行的大喜的日子。

  在場的都是士紳、名流,不管人家送什麼,自己都得接著。

  不能落了場面。

  等到這些奴僕安排下去,葉渡上前,命人搬來了十幾個箱子。

  「沈家主,您送我這份大禮,葉渡不能不還。」

  「這些東西,是我們鋪子自己賣的麻衣、麻袋、漁網,都是好東西,結實耐用,以後沈家的佃戶、農人需要,可以來我這裡預定,絕對比市面上的便宜七成以上。」

  「當然,您不要覺得咱們家便宜,就不是好東西,我這裡的麻製品,絕對比一般商家的結實耐用。」

  沈嶠年驚訝道,「這麼便宜,還這麼好用,真的嗎?」

  「鋪子在這,商品陳列在貨架上,那麼多鄉紳見證,葉渡如何敢哄騙人?」葉渡笑吟吟的附和著。

  「那我得親自體驗體驗,老夫年輕時,也經常穿著麻衣下地幹活呢。」

  沈嶠年說罷,便在沈福的攙扶下,跟隨蘇酥進了店鋪。

  就在這時,外面此起彼伏又響了一陣祝賀聲。

  眾人扭頭望去,卻是百穀堡附近幾個受益的莊園的莊主過來獻禮。

  東西雖然不值錢,卻代表著實打實的心意。

  看著幾個本來該死去的死人,在葉渡面前一副恭敬的模樣,堂內的沈嶠年手不自覺的攥了攥拳頭。

  好好好,沈家多少年,沒受過這等窩囊氣了。

  「恭喜葉東家,鄙人八里窪莊園莊主,江湖朋友送我一個混號,秦五,今日來此祝您生意興隆。」

  葉渡扭頭看向李噲。

  李噲的表情很是尷尬,大意了,光防備有人鬧事了。

  沒想到,這群傢伙,竟然能在大戰方歇之後,立刻跟沒事兒人一樣,過來送禮。

  前腳惹惱了沈家,後腳給葉家送禮。

  這不是擺明了向外送出信號,這是葉家和軍方豢養的野狗嗎?

  對於這幫人的操作,葉渡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江湖客,多少有點血性的。

  雖然自己掃了他們,但是那是憑本事見真章。

  可以說是,自己一定程度上把他們打服氣了。

  但是沈家的所作所為,多少就是有點落井下石,背後捅刀子。

  他們如何咽得下去這個口氣,自然而然想倒向自己。

  葉渡看向沈嶠年,卻發現這老人家,氣的臉都綠了。

  一直惡狠狠等著秦五,絲毫沒有一點隱晦。

  「謝謝秦莊主,這裡是一百套麻衣,回去你可以給莊子裡的鄉親們穿戴。」

  葉渡一揮手,立刻有人搬著箱子過來。

  「什麼給鄉親們穿戴,搞得跟咱秦五不穿一樣,咱也是經常下地幹活的。」

  說著,竟然當眾脫掉絲綢,還上了麻衣,當眾抖了抖,驚訝道,「這確實是好東西啊,葉東家,您真的是大才!這絕對比秦某見過的任何一件麻衣都要好!」

  「葉家出品,必是精品,歡迎秦莊主以後多多光顧。」

  「那是必然,葉東家,我們幾個莊子就在您的百穀堡旁邊兒,您要是缺人手,卻糧秣、缺木材、缺鐵器,儘管開口,我們竭盡所能。」

  「甚至我聽說這黃麻是一個叫做趙家峪的村子種植的,我們也可以給您種植,價格絕對會比趙家峪低。」

  秦五是武人出身,說話的聲音很有中氣。

  但卻並不是那種純粹的狂野,而是話裡有話。

  他們本來就仰葉氏商行鼻息而活,葉家又幫忙掃了漕幫。

  所以今日葉氏商行的鋪子開業,他們就馬不停蹄的來表忠心。

  什麼人手、糧秣、鐵器、木材,看起來都平平無奇,但是匯聚在一起,就是實打實的戰爭機器。

  就是明擺著告訴葉渡,我們就是來給你當狗的。

  這番話,除了給葉渡表忠心之外,也有給沈家聽得意思。

  葉渡忍不住看向沈嶠年。

  這老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雖然他一直沒有對葉氏商行直接出手,但也沒少派人監視,鼓譟其他人出手。

  甚至刺史的孟浪之舉,也跟他脫不開關係。

  葉渡看的明白,這群山賊餘孽,能活下來,自然也有聰明人。

  如今被一個山賊餘孽冷嘲熱諷,也是活該。

  昨日一戰,他雖然小心再小心,但還是中了圈套。

  尤其是李噲一計橫掃漕幫,絕對讓沈家吃了個大虧。

  這一戰過後,即便是葉渡不會刻意培植秦五這群人,他們也在滄州站穩了腳跟。

  所以沈嶠年氣的渾身止不住的顫慄。

  「做生意麼,你幫我,我幫你,和氣生財,來來來,裡面請。」

  葉渡示意,立身於一旁不怎麼說話的王老五,帶著人走來進去。

  葉渡看著眼前眾人,不禁心裡暗想,「聽說,這群山賊餘孽之中,有一美嬌娘,生的風情萬種,怎麼不見蹤影?」

  店鋪大堂內。

  來來往往的客人,以及來恭賀道喜的士紳,都在夥計的指引下,了解著鋪子裡的產品。

  麻衣這東西,華夏綿延了上千年,不是什麼稀罕物。

  但黃麻製造的麻衣卻是稀罕物。

  大家都忍不住上前撫摸,穿上感受,當實物落在手裡,大家才意識到,這真的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尤其是家裡有農莊的,僱傭者佃戶的。

  瞬間意識到,葉渡沒有說謊,這東西便宜耐用,給大家買回去,絕對物有所值。

  不少人立刻叫喊著下單,大批量購買。

  今天本來想擺擺場子,讓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沈家的霸道。

  結果讓人落了面子,如今更是被晾在一邊兒,連剛才那個叫做蘇酥的小子都不見了。

  讓本來就心情抑鬱的沈嶠年,心裡更加煩悶了。

  哪怕是剛才蘇酥做主,送了他幾套高級麻衣,適合他這個身份的,穿著也很舒服,也讓他沒有了多少興致。

  「哼,東西好歸好,又不是我的。」沈嶠年鬱悶的觀看著商品,恨不得立刻將店鋪奪過來,然後將這種新式麻衣賣遍大江南北。

  「老爺,這些東西早晚都是您的,您消消氣。」沈福湊在一邊兒說道。

  「你看看今日葉家的排場,你覺得老爺我那麼容易把屬於咱們家的東西拿回來?」

  「滄州的士紳給李噲面子,來了多少?」

  「你瞅瞅,還有軍方送來的賀禮,這牌面,咱們沈家也沒有吧?」

  心裡極度抑鬱的沈嶠年,惱火道,「怎麼一個破落的村正,死了一回,就變得那麼厲害了。」

  「自己能掙錢,還不停的在咱們沈家身上割肉?」

  「沒有這破麻衣鋪子,咱們沈家的成衣鋪的衣服不知道多搶手,可今日過後,就要門前冷落了。」

  「對了,漕幫的臨時駐地,你去了嗎?」沈嶠年小聲問道。

  「去了。」提起漕幫,沈福的表情也很是沉重。

  「我知道,現在的府兵如狼似虎,不再是先前那軟綿綿的樣子,真的有意對漕幫動手,肯定擋不住,而且還是趁著人手空虛的時候,怕是損失慘重,三五年恢復不了元氣了。」

  沈福連忙道,「但大家對老爺您忠心耿耿,說只要您一聲令下......」

  沈嶠年擺擺手,回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葉渡等人,氣的差點摔倒。

  恨不得立刻回家,召喚人手血拼,但一想到不遠處招呼貴客的李噲,就壓制住了火氣。

  衝動是要被懲罰的。

  連刺史都栽了,自己不能再衝動了。

  從袖子裡掏了掏,拿出一張票據,「拿著,去咱們家的帳房上支三萬貫。」

  「老爺,您這是做什麼?三萬貫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他們折損了那麼多兄弟,豈能讓他們寒心。再說了,給他們多些錢,讓他們快點恢復元氣,對我們也是好事兒,這世道總歸要有人干髒活。」

  沈嶠年這一開口,就暴露了他的脆弱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