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訕訕一笑,心裡不禁暗想。
你們這些軍人不就是這種性子麼?
古往今來,有多少名將,沒死在前線,卻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上。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難猜測。
刺史之前對於軍隊是有影響力的,但是聖人削弱了刺史的監察權,而重點提請了都督府的地位,在加上都督府的長史一般都是天子親信,這就讓刺史府非常難受。
再加上李噲這一群人,屢次立下功勳,地位發展的很快。
刺史府如果沒有動靜就有鬼了。
這一計敲山震虎、挑撥離間就用的非常好。
如果能夠促使李噲跟沈家鷸蚌相爭,他們自然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即便是達不到這個效果,他也能讓這些山賊看出葉渡和李噲的虛弱,並且因為李噲等人的層層盤剝,生出異心來。
對於刺史府來說,他從始至終是需要一支可以威懾一方的武力的。
哪怕是用來干髒活的武力。
但這不代表刺史府有心真心對待這群山賊,相反一旦這群山賊勢大,他們又會扶持新的力量,頃刻間讓他們煙消雲散。
在葉渡看來,這群人挑起內鬥,坐收漁利,是極其專業的。
李噲自理更新,過上了好日子,並且很多事情,都得到了兵部和戶部,甚至聖人的允許,對於刺史府的依賴越來越低。
人家自然要警告他,甚至對付他。
而那群山賊,能不能為他們所用,也需要試探。
至於沈家,如果能一併收拾了更好不過了。
所以,一招一石多鳥的計策出現了。
只可惜.......
刺史府的千方百計的謀劃,也想不到葉渡早就不是原主那個沉悶的殺才,而是一個閒的沒事兒,跟著小蘭不知道看了多少電視劇的男人。
雖然說,後人拍得東西,多少有些扯淡。
但是類似於大明1566、琅琊榜、屁民的名義這種電視劇也是有些的。
葉渡都不用去詳實的去偵查,就知道這是文官集團的陰謀。
而跟李噲之間矛盾最深的一方,就非刺史府莫屬。
這不他稍微一提點,李噲也反應了過來。
「你你你你,你別總是憋著笑。」
「就算是你說的有天大的道理,但百穀堡剛剛修繕,就迎來了一把大火,這丟的臉有些太大了。」
「咱們不能一點事情都不做,裝孫子吧?」
其實何止是李噲,即便是葉渡都一肚子的氣。
葉渡冷笑道,「來而不往非丈夫,他敢欺負咱們,那讓他們消停,咱們這買賣怎麼做?」
葉渡看了一眼崔玉,崔玉立刻起身,去門口觀察。
而一邊兒的王嘉伊也很懂事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待四下無人之後,葉渡才繼續說道,「我記得朝中有律令,五品以上不得經商,各地御史一直在巡查此事。」
「你說這個時候,巡按御史得到舉報材料,說刺史府有大量來歷不明的錢財會怎麼辦?」
「你想的太簡單了,刺史府怎麼會將大量錢財藏匿在府上?他要是這麼不小心,又怎麼做得來刺史!」
「蠢呼?如此大案,巡按御史欲要調查,並去軍中遣將,你莫不會提前布置一二?」
李噲的臉瞬間青紫起來,指著葉渡道,「你你你,竟然打了這個算盤?這種血豈能讓我一個人來流?那都是兒郎們的軍糧啊!」
葉渡冷笑道,「蠢呼!誰讓你真去了,偷龍轉鳳你不會麼?」
「什麼叫做偷龍轉鳳?」李噲一臉不解道。
崔玉忍不住走過來,坐在李噲身邊兒道,「都尉,葉前輩的意思是,讓你運作一二,惹來巡按御史,但卻要故意耽擱刺史的時間,一路敲敲打打,把儀仗隊弄得聲勢震天,給足了御史面子。
然後偷盜御史,或者偽造刺史的憑證,另選他人,喬裝打扮,偽裝成御史的樣子,去刺史府搜刮一番。
這種事情一旦發生,第一刺史不敢聲張,因為猝不及防,他不知道府中有什麼證據被拿走。二來岩棉盡喪,成為朝野江湖的笑柄。」
……
夜色迷人。
巡按御史行轅。
聽完屬下的回報之後,御史錢象山和副使溫如海默默對視了一眼,並未多言。
梁山反賊與朝臣勾結一案,到現在都沒有什麼像樣的證據和線索。
二人巡查至滄州,發現聲勢浩大的梁山賊,竟然旦夕間被覆滅了。
至於賊人要麼生死人手成了軍功,要麼就成了踏踏實實種田的百姓,這案子還怎麼查?
至於沈家,也只是稍微一冒頭,就又變得老老實實。
這種情況,更是給審案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溫如海,今年六十出頭,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為官三十餘年,經驗豐富,
身為副使,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角色,主動打破了沉默了沉默,說道,「大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李噲跟崔玉肯定不會跟此案有關。」
「他們打擊山賊,安穩地方的力度很大,而且也造福了不少百姓,倒是該給他們記上一功,不能讓有功之士寒了心。」
話音剛剛落下,外面便有差役進門行禮。
「拜見大人。」
「什麼事?」
「啟稟大人,百穀堡發生大火,經過勘察,應該是有人可以放火,打擊最近興起的草帽生意,索性搶救及時,沒有人員傷亡,不過百穀堡囤積的麥稈損失了大約四分之一。」
「混帳!這種民間的案子,跑到大人這裡來匯報什麼?」
「溫大人,百穀堡的主人,乃是前都虞侯葉渡。」
「你說什麼?」溫如海聞言,立刻精神一陣。
為官多年的他,經驗比坐在上首的年輕榜眼強太多了,他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此事的非凡之處。
「會不會沈家差人做的?聽說沈家對最近由葉家挑頭興起的幾項生意,都很感興趣,並曾經放出風去,要比拼一二。」
一名年輕的書吏起身叉手說道。
「葉渡做的都是正經生意,而且造福百姓,沈家跟葉家並沒有實質性衝突,而且我最近正在調查沈家,他吃飽了撐得,無事生非?」另外一名喚做周忱的精幹書吏起身駁斥道。
被駁斥的書吏嘴巴張合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時候,一直坐在上首的前科榜眼,也是分巡河南、河北兩道的巡按御史錢象山開口笑道,「沈家自然不會自尋死路,他即便是要跟葉家斗,也不至於去毀去那麼多人的活路,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挑撥離間,意圖渾水摸魚。」
溫如海皺眉道,「此招著實陰損,李噲執掌的折衝府參與了不少與葉渡有關的生意,得了不少糧秣,用來供給將士,雖非長久之計,但總算是暫時緩解了折衝府的困頓,維持了戰鬥力。
可若是因為此事生了動盪,那豈不是害了陛下的新政?若是因此耽擱了北伐,豈不是耽擱了朝堂百年大計?」
錢象山卻並不是那麼憂慮,反而搖頭道,「不管是誰犯了王法,都要懲治。若是李噲敢私自動手,亦或是葉渡敢肆意報復,只能說他們耽擱了聖人的期望,死有餘辜!」
說完,對巡按御史行轅的一眾精幹書吏說道,「把手底下人都派出去,做好應對的準備。」
溫如海也補充道,「爾等都是行轅的書辦,都有功名在身,若是踏踏實實在行轅辦差三五年,自然有大人保舉爾等為官,屆時前途無量,可誰若是走漏了風聲,可別忘了御史衙門犯罪,罪加三等的鐵律。」
眾人聞言,皆神情一陣,齊聲稱喏。
巡按御史衙門的眾人立刻分散出去,盯梢各地,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急速送到行轅。
同時巡按御史也開始異地聯繫兵馬,隨時準備動手。
一連數日,卻是風平浪靜。
漸漸有人支撐不住,開始建議把心思再次放到梁山賊一案上來。
就連錢象山都有些支撐不住,覺得有些浪費時間了。
卻不料,這一日,忽然有手下急匆匆登門。
「時不時葉沈兩家有所動作?」溫如海起身問道。
「不是,一名貧苦學子在門前的大樹上刻了個冤字,然後將一個書匣置於腳下,在樹上上吊,等我等發現,人已經氣絕。」
錢象山出身於豪門,對於普通人家的書生最是親切。
聽到吊死在行轅前,怒拍桌案道,「這是有何等的冤屈,竟然逼迫聖人弟子以死明志!速速將書匣拿給我!」
接過匣子之後,錢象山立刻將其打開。
裡面是一本完完整整的帳簿,還有大量的往來書信。
只是粗略看了幾眼,就已經臉色大變。
「這份政務,可曾為外人知曉?爾等可曾看過?」
「如此重要的證物,沒有大人的應允,我等豈敢.....」
溫如海到底是比錢象山成熟一些,見過的套路眾多,開腔道,「大人,這種來路不明的證據,還是先行調查一二再說比較好,您不知道,下官為官多年,這等事沒少見。」
話還沒說完,便上前看了兩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這這這,我只是個巡按副使啊,怎麼攤上這等事?」
錢象山自然知道,溫如海因何發顫。
那可是堂堂的滄州刺史薛昱,大名鼎鼎的河東薛氏的嫡支子弟。
曾經擔任藍田縣令,政績斐然,且與朝中不少大人物關係默契。
將東西歸置好之後,溫如海皺眉看向在場眾人道,「爾等且先出去。」
行轅一眾官吏只能紛紛行禮離場。
雖然很好奇,那木匣之中裝的是什麼,但是官場自古便是如此。
自己的大人便是天。
誰敢質疑?
很快房間裡,只剩下錢象山和溫如海。
此時,錢象山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桌子上的茶盞擲在地上,奮聲咒罵道,「豈有此理!此等臣子,目中可還有天子,可還有黎民百姓?」
「大人息怒,你還年輕,不要一步踏錯,悔恨終生。這薛昱不是一般人物。」
「薛家子又當如何?他莫非還能大的過大乾律?」
「大人,你還年輕,即便是梁山賊一案,沒有突破,只要磋磨一番資歷,御史台也必有您一席之地。我看還是先奏請聖人吧。」
「奏請什麼?滄州如此困頓,卻藏匿如此多的財物,不是民脂民膏,就是梁山賊所贈的贓物。況且遲則生變,薛昱眼下是因為我等入駐滄州,運輸贓物不便,不得不鋌而走險,萬一讓他尋到了機會,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錢象山盛怒之後,還是改口了。
「也罷,這種事情終究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斷的,我自會去一趟幽州,請長史大人助陣。」
「長史剛正不阿,最好不過,而且幽州距離滄州不遠,時間也不會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