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連見過不少大場面的泉贏都一臉的訝然。
他出身於遼地豪門,自然見過不少好東西,這滄州獻王酒的珍貴之處,他更是知曉。
尤其是這幾年北方大旱,各地捨不得用糧食良久的情況下,一次性拿出那麼多美酒來招待客人,更顯得難能可貴。
所以今日酒席宴上,他頻頻多飲,恰恰是因為機會不可多得。
這個葉渡竟然有比獻王酒更美味的酒,他到底還有什麼身份?
「估計是先前在軍中貴人賞賜之物吧。」他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言。
饒是葉渡有過輝煌的過去,但終究不是豪門出身,沒有庇佑之人,沒有輝煌之根,現在的他除了一身本事之外,跟自己的差別,如同雲泥。
處理完梁山賊之後,二人之間不太可能有交集的機會。
等到眾人散去之後,崔玉看著乾涸的酒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壓制住內心的欲望,面帶憂慮之色,對葉渡說道,「葉前輩,咱們這麼張揚,甚至讓蘇公子出醜,這樣有些不妙吧?」
崔玉背井離鄉,來到滄州發展,自然知道蘇家在河北道的影響力。
若是真的惹惱了蘇家,一言不合罷免了葉渡的村正之職都有可能。
「不用擔心。」葉渡對此則毫不在意。
如今的北方,乾旱頻頻,內亂四起,而北境突厥也蠢蠢欲動,遼地的高麗也妄圖分潤河北之地,此時此刻正是需要豪傑挺身而出的時候。
像是他這樣的猛人,正是待價而沽的大好時候,他怎麼會賣一個所謂縣令之子的面子。
酒席宴一直到了子時方歇,眾將士休憩。
讓葉渡感覺到吃驚的是,喝了那麼多酒水的泉贏,剛才在送別一眾貴公子時,還暈暈沉沉,行走之間需要靠人攙扶。
可待人走光之後,竟然神采奕奕,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
他甚至看到了泉贏與王道長二人,巡視營地,安撫哨探的情緒。
便是一直陪著葉渡的崔玉都忍不住感慨道,「世家嫡系子弟,但凡是能出頭的,就沒有弱者。」
葉渡對此,也是不置可否。
翌日,太陽堪堪升起,天地間頃刻間便如同火爐,這幾年的乾旱之惡劣,可見一斑。
泉贏一如既往沒有嚴格要求部下,而是挑選了一條官道兩旁樹木較多,陰涼較多的路線。
而且每人都配發了草帽,雖然烈日當空,大家也不覺得過多燥熱。
人群中崔玉連連感慨道,「爽啦,爽啦,咱們賣草帽得爽啦。」
見葉渡不搭理自己,他恭維在葉渡身旁,「葉前輩,你有所不知,先前出發前,我要賣給泉贏這廝草帽,他還用眼珠子白我。
要不是我質疑讓兄弟們戴著,現在熱死他們這群龜孫。」
葉渡自然也白了他一眼,「大戰在即,你把心思收一收。」
一邊兒的王猛子偷著想笑,卻被尷尬的崔玉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什麼檔次,葉前輩說我也就算了,你小子也想扎刺。
隊伍大大方方的行進,速度卻很快,沒多久便抵達了鳳凰山西段,七里堡。
七里堡是個鎮,六龍梁便是這個鎮子的土地。
六龍梁有六條交錯的山樑,山樑之上黃土源,早先有山民開闢土地耕種,為方便逃脫賦稅,後來朝廷興盛,這些山民下山編戶齊民,便荒廢了。
這些年乾旱,民生艱難,便有人聚眾作亂,重新占據了此地。
葉渡正在眺望著大山,卻聽見不遠處有馬車聲。
扭頭看去,竟然是蘇公子等人跟了過來。
葉渡打量了兩眼,便將心思放在大山之上。
崔玉則忍不住在一旁指點王猛子,他指著不遠處的六龍梁說道,「你小子別看此地險峻,但此地若是治理的好,也可成為當地的財源,你看這些黃土源都是寶貝,什麼山貨、皮毛、中藥,甚至養殖都可以做。」
「之所以給了山賊機會,是當地的官員,只知道發展農業,而不知道多面開發,想來此地的鎮長,十有八九是個土鱉鄉紳,亦或是落魄的舉人之流,沒什麼見識。」
「老虎?」泉贏頓時笑了起來,這玩意他在遼地可是經常吃,不過是尋常畜生罷了。
就連鎮長都忍不住呵斥了起來,「你個蠢貨,中郎將帶領的是我大乾天師中的精銳,還怕什麼老虎?老孫頭,你要是慫,就趕緊把收我的五十文錢吐出來,有的是人想去。」
山民孫老頭聞言,表情甚是惆悵。
手伸到懷裡,掏了好幾次,就是捨不得掏出那五十文錢。
倒是崔玉搖頭說道,「罷了,罷了,我們又不是沒有提前偵查,有蘇燦和虎子二人,我們害怕找不到路?」
王道長也說道,「我們自己之前也曾經偵查過,進山倒是沒什麼問題。」
泉贏想了想,既然葉渡和自己的人,都知道大致的方位,就沒有必要再帶山民。
但鎮長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是自己巴結泉贏的機會,對著山民老孫頭一頓威逼利誘,還許諾給他三分薄田。
興奮的孫老頭立刻把銅錢和地契給了兒子,跟著大隊伍上了山。
路上眾人吃了飯,休息了一番,繼續向大山深處進發,速度依然不算快。
葉渡趁著大傢伙不注意,放出了無人機,時不時的通過終端收集信息。
而讓人意外的是蘇公子一行人,也跟在隊伍之中。
隨著隊伍的不斷行進,崔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葉前輩,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咱們提前偵查過,他們自己也偵查過,為何還要帶著山民,而且這些公子哥帶著部曲過來做什麼?」
崔玉雖然出身高貴,但在葉渡面前,可是一點都不敢裝份,每逢開口必稱前輩。
葉渡手裡拿著輿圖,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但是腳下的速度不變,時不時的看還一眼自己手底下的賞金客,觀察他們的情況,同時跟崔玉聊著,「你啊你,老崔,不是兄弟說你,你看問題太膚淺,莫非你在軍中呆的太久,腦子不好使了?」
聞言,崔玉就是一愣。
葉渡好歹是個後世之人,之前閒得沒事兒看甄嬛傳,聽朋友人講那些商場大亨們鉤心斗角的事情,腦瓜子肯定好使很多。
當下解釋道,「人家或許一開始打定主意,依賴我們,但是人家一看咱們就這麼十幾個人,人家還把寶押在我們身上嗎?
要是你,你敢嗎?你當人家遼西泉家都是傻子嗎?」
聽葉渡這麼說,崔玉的臉頰瞬間紅了。
他還真沒想那麼多。
以為泉贏從河南道來到河北道,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找像是自己這樣的外援。
但是卻忽視了,人家可以找很多外援這一回事兒。
「他們之所以還帶著咱們,一來是人家真金白銀灑出來了,不帶咱們可惜,二來也是方便監視咱們,方便咱們搗亂。」葉渡淡淡的說道。
「不過,根據他們掌握的情報分析,為了一夥梁山賊,不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吧,我看著那些世家公子哥的部曲,加起來將近三百人,這如果擱在亂世,都能組織起來一支強悍的軍隊了。」
葉渡說著說著,忽然搓了搓手。
「難道這六龍梁里,還有什麼不知道好事兒?」
「一夥梁山賊而已,不該這麼大動干戈,甚至請到高層,允許他們跨境剿賊,除非是有什麼大到不行的功勞,只怕他們是為了這份功勞來的。」
想到此處,葉渡的眸子不由得一亮。
賣給崔玉他們,幾十個人頭,就讓自己肥的不行,在村子裡直接開作坊,如果能夠再撈個大的,那麼自己的日子就更舒坦了。
於是,葉渡的神色變得越發的嚴肅。
不過讓葉渡感覺到驚喜的是,作為老山民,老孫頭能夠找到很多隱蔽的山中危險,不過這也導致了隊伍的行進速度被再次拖延。
隊伍行進了一天,當天晚上,在避風處紮營。
泉贏雖然是中郎將,但是因為有王道長的存在,幾乎都不用他忙碌,王道長輕鬆安排好了一切。
營地布置的非常周全,即便是遇到了突然襲擊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風險。
而且因為在地方上補給過,將士們的伙食也不錯,肉食什麼的相當齊全。
很快,整個營地飄起了瀰漫的香氣。
無當軍確實不俗,就連軍中伙夫的廚藝都比一般要強上不少。
那大鍋里煮的肉湯,聞著就舒坦。
很快,泉贏便帶著人吃了起來。
只有葉渡一行人,被他們直接給無視了。
「前輩,這也太過分了,雖然說是合作,但是我們這點人的飯菜,還能花費多少不成?
您吃我這份吧。」
崔玉從懷裡掏出來些肉乾遞給了葉渡,表情充斥著怨恨,顯然對於無當軍的做法極其不滿。
王猛子雖然餓的前胸貼後背,卻目不斜視,一臉堅毅的站在葉渡身側。
不過看那憤怒的小表情也知道,他顯然對於無當軍的做法也非常不滿。
葉渡坐在一張羊皮上,剛才的心思用在吸收無人機傳遞來的信息,沒有關注那麼多。
這會兒聞言,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泉贏。
卻見泉贏正在大快朵頤,對著蘇公子一行人有說有笑。
不用想就是故意的。
但是蘇燦這傢伙一點臉都不要,仗著自己是蘇公子本家的身份,跑過去要來不少邊角料豬下水啥的,就挖了坑開始烤。
帶著虎子那娃娃吃的不亦樂乎。
那些富家公子哥,看著葉渡一行人,雖然帶了不少裝備,卻沒帶什麼吃食,一個個坐在原地挨餓,時不時的指指點點,顯然是在看熱鬧。
「我還以他真的算是個任務,現在看來,畢竟是高麗血脈,缺了我中華男兒之氣量。」葉渡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些小伎倆看似沒什麼用處,但是卻相當噁心人。
大山之中,可不像是城鎮,更不了農村,想吃什麼,要麼自己懈怠,要麼就去打野。
但是夜色低垂,又是大山之中,誰敢亂跑?
遇到賊人怎麼辦?
遇到猛獸又當如何?
萬一跟隊伍走散了,找不到回來的路,又該作何自處?
泉贏臉上泛著笑意,在他看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為何剛才蘇燦過來要下腳料,他們給了,就是為了給葉渡一個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