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得越久，她越是不想回消息。
這裡，是她為數不多覺得溫暖的地方，她不想打破，可是她不能。
爹，娘，還有在牢中自縊的哥哥…….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會滿臉血漬，面目猙獰的問她：
余煙，你為什麼不報仇？余煙，你還是余家人嗎？
余煙，你忘了我們是怎麼死的了嗎？
余煙，你不能這樣墮落下去！
余煙，余煙，余煙，余煙，余煙，，，，，
她能裝，她能在人前裝作若無其事，可是她騙不了她自己。
她被折磨到快要發瘋，就算對不起歡喜又怎麼樣？就算是傷害到徐卿嵐又怎麼樣？
當年若不是她徐家，余家又怎麼會落到如此境地？她怎能不恨？
可是她又怎麼能恨？
「所以……你甘為此不要自己的性命？」歡喜冷冷的聲音傳來。
「歡喜，是我對你不起，如今我也算因果報應，只怕來世才能償還……..」
金絲蠶蠱無解，她服藥的時候就知道。六月為期，六個月，必須將徐卿嵐的消息傳回去。
本想叫徐卿嵐去東臨就將她解決掉，沒想到居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還躲過了三皇子的追殺。真是天不收她。
「那你臨死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信你不會騙我。」
余煙自嘲的笑笑，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現在能有力氣跟歡喜說話，只是她在強撐罷了。
「你問吧，知無不言。」
「紅英的父親中的毒，是誰的手筆？」
「你可知道，紅英的父親是什麼身份嗎？」
「我就是個村婦，哪裡曉得？」
「他本無姓，是暗衛出身。至於是誰家的暗衛，我也無從得知。只是京中現在有人容不下他，這個毒，是警告，也是滅口。三皇子也只是被當槍使了。」
那這樣說來，龐紅英父親中的離魂七日散，八成就是三皇子搞出來的。不過一堂堂一個皇家皇子，怎麼淨搞一些毒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這人要是當了皇帝…….得有多少人遭殃…….
「關於徐卿嵐，你沒有要說的了嗎？」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歡喜，這幾個月，是我過的最快樂的時光了，我……..」
對不起這三個字，終究還是沒再說出來。信雖然沒被發走，但是背叛卻是實打實的。說再多，又能彌補什麼呢？
歡喜看著余煙，其實還是不願意相信。當時玄誠子跟印光大師留下的信，說朝廷有密探之時。她就暗中的在觀察余煙，沒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要想傳遞消息，不是信鴿就是有信使。而余煙，只是去書肆。這就很好推斷了。
直到前幾日余煙跟著紅英去鎮上，歡喜就知道她要動手。畢竟紫蝶衣來了，她雖然表面鎮定，但是每日眼底的慌亂卻騙不了人。
於是找了個機會潛入余煙的房中，很輕鬆的就找到了要發出去的密信。
余煙交給那書肆探子的信，是一個空包。
用不了多久，那邊的人就會查到這兒。可以說，余煙這個舉動，不只是出賣了許卿昭。更是要將整個大石村架在火上。
想到這裡，歡喜更加生氣：「如果這些無辜的人被牽連，余煙，你內心能安嗎？」
可是余煙並沒有因為她的話有所反應。
「你可知道，大石村明年春季，會在村里修建女子學堂，而你余煙，是裡面的夫子。」
這句話說完，余煙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她不配….
「歡喜你別再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
「不，我要說。你為了報仇，我能理解。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傷害那些對你好的人，這才是我真的心寒的地方。」
這就是區別吧，許卿昭跟她的處境一模一樣。她也想復仇，可她更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而余煙，人雖然活著，但是靈魂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只記得復仇的行屍走肉。
不是說不能復仇，只是要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歡喜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就算是他三皇子信守承諾，願意將罪證交給皇帝。那皇帝會處置嗎？
並不會。
冤死一個大臣而已。
死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大臣，為了這點事兒處置一個兒子，怎麼可能？
余煙還是太天真。
而且按照歡喜前世的記憶，這兩個皇子都只是四皇子上位的墊腳石。遲早都會被處置，只是不是現在。
「歡喜，我爹受冤含恨而終，我哥哥在牢中受辱自縊，我娘親在牢里感染風寒不治而亡，潑天大恨，是你，你能怎麼樣？」
這是歡喜沒想到的，遭遇這些，正常人早就被逼瘋了。可是這不是她傷害無辜之人的理由。
短暫的沉默之後，余煙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也想過上正常人的日子…….我也想…像你一樣，這樣自由自在的活著，可是這些恨…..我沒辦法忘記…..歡喜，聽我一句勸，離徐卿嵐遠些，她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的。」
「不。我跟她定了婚期，明年的十月三十，就是我倆成親的日子。我決定要跟她共度餘生，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把我跟她分開。」
「你…….跟她…..一樣嘴硬。」余煙面帶嘲笑，許卿昭也是這麼說的。
真可笑，愛情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讓兩個人能覺得自己能逃過皇權？
「歡喜，你出去吧，我累了…….」
余煙下達了送客令，歡喜也識趣的退了出來。
外頭的雪還是沒停，許卿昭也還沒回來。歡喜沒來由的有一股心慌。
「怎麼？聊的不愉快？」紫蝶衣在檐下幸災樂禍的看著歡喜，眼底的嘲弄似乎要飛出天際。
歡喜白了他一眼，再怎麼樣，那都是她跟余煙姐妹兩個的事情，哪裡輪得到這個外人在這兒說三道四。
「你是不是閒的很？」
「可不是？能吃能睡，能偷聽。」還是那副油膩又欠扁的表情。
她可是對自家房子的隔音效果滿意的不得了，饒是你貼門縫上，都聽不見裡面的說話聲。
「紫蝶衣兄弟，余煙要是死了，你背後的那位，會受益嗎？」
「跟他有何干？就是死十個余煙，也跟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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