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殿裡出來後,天已經快黑了。
徐則安一個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蕭姿儀遠遠地跟著他,也許這種時候他需要一個人冷靜,她的情緒會讓徐則安更難受。
太陽即將下山,夕陽打在他的身上,顯出幾分落寞。
走到宮門後,他抬起頭望了望天,隨即站在宮門口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言和王不臣站在馬車前等他,見他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走動,無言心裡滿是心疼,卻又不知道自己去了能說什麼安慰他。
王不臣眼神複雜地說道:「他一定很累吧。」
他好像很少看到徐則安脆弱的時刻,那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抱著滿滿的鬥志,總說沒有什麼事事是不能解決的,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能難倒他的事,王不臣這時候才想起他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無言望著徐則安的身影說道:「他也是人,當然也會累,但是他不喜歡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給別人。」
徐則安此時是真的要碎了,比起去楚國的前途未卜,他更難受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幾位夫人。
徐則安和親楚國的事一夕之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徐則安的幾位夫人在家裡聽到這個消息後簡直是兩眼一黑,天都要塌了。
在徐則安回來之前,家中便已經籠罩在一片愁雲中。
看大家都在難過,付美娘擦了擦眼淚道:「則安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待會兒回來看到我們這樣,只怕心裡更愧疚了,在他走之前,我再給他做頓飯吃吧。」
付美娘起身去給徐則安做飯了,謝雨凝紅著眼喃喃道:「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要這樣捉弄我們,好不容易挺過了杭州的難關,又來了個楚國女帝,以則安那樣單純的性子,要怎麼在異國他鄉生存下去。」
蘇清稚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她抽泣著道:「要怪就怪咱們夫君太好了,連遠在楚國的老妖婆都惦記上了,但是優秀也不是則安的錯啊,如果我爹是皇帝就好了,把那些楚國的使臣轟出去狠狠打一頓。」
聽到蘇清稚這句話幾人有些哭笑不得。
「聽說郡主已經打過了,直接在大殿上按著打的。」宋挽卿儘管心裡難受,在這種時候還是要安慰其他幾個姐妹。
謝雨凝冷笑一聲道:「還是打的太輕了,就得讓那個狗官終身難忘才對。」
宋挽卿垂下眼心裡憂慮道:「現在說這些也都不重要,我們要想想將來的事。」
謝雨凝苦澀一笑:「將來......沒了則安,我們還有什麼將來呢。」
宋挽卿搖搖頭:「你不會以為則安走了京城就能風平浪靜了吧,則安遠去楚國,我們幾個作為他的夫人勢必是要被忌憚的,陛下肯定會想辦法將我們牢牢握在他手中。」
蘇清稚睜大眼道:「為什麼?」
宋挽卿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一是為了防止則安出賣夏國為楚國效力,二......只是我的猜測,若是有一日則安還能回來,我們就是陛下手中最好的籌碼,也許陛下也需要則安在楚國為夏國傳遞情報,無論如何,陛下都不可能放過我們,從今以後,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活在陛下的監控之下,所以今後萬事都要小心。」
「卿卿說的沒錯。」
門口忽然傳來徐則安的聲音,幾人都紅著眼看了過去。
徐則安有些疲憊地在門口笑了笑,只有回到家,他才會放下所有防備。
只有最後三天能在家了,他並不想大家都籠罩在憂愁中。
幾人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彼此,宋挽卿出聲道:「夫君,你別難過,我們沒事。」
宋挽卿這樣一說,徐則安心裡卻愈發難過了,徐則安也紅了眼眶,來到這裡這麼久,他早已把她們當成了家人,這樣的時刻,看著她們努力壓抑情緒的樣子,他怎麼能不難過。
徐則安轉過身去,扶著門框的手有些發抖。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外泄的時候,大多數時候,他都只將這個世界當做演戲的戲台,他自以為自己是看戲的人,可是隨著他越是接近權力中心,他才發現,原來沒有誰能跳脫劇情之外,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是如此。
付美娘這時候端著菜過來了,看到徐則安,她溫柔地笑了笑道:「先吃飯吧,肯定餓了一天了。」
徐則安也笑了笑,替她接過手中的盤子道:「好。」
宋挽卿又說道:「不如把郡主叫來一起吃頓飯吧,雖然她還沒有和則安成親,但也算是一家人了。」
其他人也都沒有異議,畢竟她們也看得出來,蕭姿儀和徐則安即便沒有辦婚禮,但在彼此心裡早已經是家人了,她們也想在徐則安離開之前替他圓了這個心愿。
付美娘起身道:「那我再去做幾道菜。」
徐則安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著坐下:「美娘,這麼多菜夠了,從來了京城你就沒有好好休息過,總是在忙家裡的事,實在辛苦你了。」
「都是為了這個家,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我這個人本來就是閒不下來的性子,現在都不需要我起早貪黑了,哥哥也在府里謀了差事,對我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幾人聊了幾句家事,誰都沒有提和親的事。
另一邊蕭姿儀正在府里想辦法,到了現在她還是不死心。
見到王不臣突然來了,她很是緊張。
「王不臣,你怎麼來了,是則安出什麼事了嗎?」
「不是的郡主,是徐大人和幾位夫人請您過去吃飯,說是想在徐大人離開之前,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一家人......」
蕭姿儀心頭一酸,看來她們也是真心接納自己了,明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偏偏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擦了擦眼淚道:「瑤琴,給本宮簡單上個妝,幾位妹妹請吃飯是好事,本宮不能這副哭喪的樣子去見幾位妹妹。」
蕭姿儀依舊是那副濃烈艷麗的模樣去的徐家,她絕不會以脆弱哀傷的面目出現於人前,這是她一直以來都必須維持的尊嚴。
對於徐則安的這幾位夫人,她也已經做好了要保護她們的打算。
蕭姿儀是個極端的性子,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但是對徐則安她是愛屋及烏的,徐則安走後,她自然也會傾盡全力保護他的夫人們,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