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姿儀看了看顧落嫣說道:「嫣兒,你先出去,我有話與徐公子說。」
顧落嫣聽說徐則安要走,更不肯離開了,她依依不捨地望著徐則安:「為什麼要走,不能再多住一段時間嗎?」
徐則安淡笑道:「離家已久,也有人在等我回家,想必小郡主也明白那種感覺吧。」
顧落嫣難過地垂下了眼,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徐則安又看向蕭姿儀說道:「如今我的傷已經養好了,郡主該學會的也都學會了,甚至比我想像中更快更好,我留下也沒有意義了。」
蕭姿儀眼神中閃過無措和慌亂,她疾步走到徐則安面前勸道:「再住一段日子也無妨啊,無論住多久都可以,在這裡你想做什麼都行,我不會管你的。」
徐則安依舊搖頭:「我想回家了,郡主府再好終究也不是我的家。」
蕭姿儀妥協般地繼續笑了笑說道:「我可以放你回去幾天啊,見見你的那些......夫人們。」
說到徐則安的夫人,蕭姿儀心裡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徐則安蹙眉道:「郡主這是何意?說好了會放我走的,莫不是想食言?」
「我並無此意。」
「那就好,那我明日便回去了。」
「這麼快!?」
「是,我意已決。」
蕭姿儀悵然若失地望著他:「可是......」
徐則安蹙眉:「郡主又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一看到徐則安的神情,蕭姿儀便小心翼翼起來:「我沒忘,要以喜歡之人的意志為先,不可干涉他的行為和想法,你說過的話我怎麼會忘記。」
她忍不住露出脆弱無助的神情:「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為什麼一定要走呢?你想要什麼?功名利祿?高官爵位?還是嬌妻美妾?」
徐則安直視著她的眼睛:「郡主,即便到了今天你還是不懂我。」
他轉身便要走,蕭姿儀慌亂不已,伸出手抓住了徐則安的手:「別走......我只是......想用我僅有的東西留住你。」
徐則安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蕭姿儀紅著眼從少年身後環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少年背上,引得少年身體一顫。
「別推開我,就一次,一次就好,借我靠一靠吧。」
蕭姿儀聽到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兩人都靜下來不說話。
蕭姿儀不願意自己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見。
滾燙的淚水無聲而落。
她向來驕傲,即便是落淚也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哪怕那個人是徐則安。
過了一會兒女人終於鬆開了他。
等徐則安轉過身去看她的時候,蕭姿儀卻又背過身不見他了。
徐則安垂下眼說道:「祝郡主以後得遇良人,恩愛美滿,所願皆所得。」
蕭姿儀苦澀一笑,聲音中滿是苦澀:「恩愛美滿......但願吧。」
她再次問徐則安:「若是以後有事找你,你還會見我嗎?」
徐則安笑了笑:「為什麼不呢?郡主可是我的第一個學生。」
蕭姿儀終於笑了,只要徐則安還肯見她就好。
徐則安走之前,她最後一次問了他一個問題。
「能不能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不受束縛,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意活著。」
「好,我知道了。」
徐則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轉身開門離開了。
門外的顧落嫣蹲在角落哭泣,夾雜著風雨聲,她的聲音不那麼明顯,卻還是被徐則安發現了。
「擦擦吧。」
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顧落嫣抬起淚眼,是徐則安那張溫柔的面孔,帶著朦朧美好的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徐則安對自己這麼溫柔。
這一幕也成了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場景。
少女呆了呆,眼淚卻還是在流。
「小郡主,明日我便走了,以後你好好生活,不必掛念我。」
只留下一句話,徐則安什麼都沒有再說,又拿著那把傘走進黑夜的雨中。
少女望著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良久後她才喃喃一句:「不必掛念......哪有如此輕易。」
若是人的感情可以控制,這世間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痴男怨女了。
一遇則安誤終身,這句話成了無數少女的終身寫照。
蕭姿儀在窗前站到深夜。
王不臣看著此時的女人,有點像她從前遇見顧嘉元那時候的樣子,卻又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郡主,瑤琴來問過幾次了,請您顧著身子快去睡覺吧。」
「王不臣,你說本宮是不是不該放走他。」
「這就要看郡主了,他為郡主講了那麼多道理,若是您都聽進去了便會放他離開,若是沒有聽進去,此時您也不會在這裡傷懷了。」
王不臣這幾日眼睜睜看著蕭姿儀變了不少,徐則安此人簡直跟妖孽一樣。
他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蕭姿儀會變成這樣。
她居然學會了理解和退讓,也真正明白了喜歡一個人該有的樣子。
不是予取予奪,不是任由自己的心意去控制對方傷害對方,而是真的尊重對方,尊重他的行動和決定,也接受對方不愛自己。
這是從前蕭姿儀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和面對的一點,如今她竟然也能坦然面對了。
這樣的改變對蕭姿儀而言是翻天覆地的。
王不臣曾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改變她,徐則安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中的意外。
他們都高估了蕭姿儀,也低估了徐則安。
那個少年從來都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簡單,他控制人心的手段簡直令人感到可怕。
更可怕的是被控制的人還渾然不覺,心甘情願乖乖走進他設好的陷阱中。
聽到王不臣的話,蕭姿儀苦澀一笑,她也想不顧一切地留下他,可她只是看到少年輕輕蹙起的眉便放下了一切想法,選擇尊重他。
放下是一件比堅持更難的事。
若她還是從前遇見顧嘉元那時候的性子,徐則安就是插翅也難逃,別說謝震,就是皇帝來了她也要由著自己的心意來。
可是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蕭姿儀了,她終於學會了如何喜歡一個人,卻只是從一個深淵走入了另一個深淵。
而這一次,還是她自己畫地為牢,心甘情願地走進了屬於自己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