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兵僅隕落其一,化作片片慘白骨肉,落於塵埃,竟未見絲毫血色。
餘下白膚巨人持沉重狼牙棒,緩緩前行,其笨拙身軀蘊藏驚世之力。而匪寇如蝗群,其中數人身披奇詭斗篷,負竹簍於背,從中抽鐮,疾馳間,精準擲出利鐮,直指城門,力量磅礴。
瞬息之間,鐵嘯身旁兩位高手亦已抵至城門之下。
然鉤鐮之威太過驚人,加之匪寇洶湧而至,縮短距離,鉤鐮攻擊愈發密集難擋。
此時,鐵嘯心中焦慮萬分,忽見一身影躍入眼帘。
那身影僅一步便至未能合攏的城門之前,獨臂撐門,力挽狂瀾。
轟!
城門沉聲合攏,那人正是夏極。
門既閉,他亦自絕歸途。
轉身,孤影獨面寇潮洶湧,此景震撼人心,永志難忘。
一人,獨對北境萬千寇匪。
那孤寂之影迅速被怒濤所吞噬。
鐵嘯緊握雙拳,憤恨地捶擊牆垣,此門,再也無法為他開啟。
雄關險峻,賊寇如潮,此人亦無歸途。
他,僅憑一己之力,對抗千軍萬馬之敵。
鐵嘯恍若看見昔日父輩身影,因部屬酗酒致誤而背負惡名,後率親信於寇潮中衝鋒陷陣,其勇猛與眼前少年何其相似?
"擂鼓!"
黑甲將領心緒激盪,虎目含淚,對聖子之好感陡升,由五成至九成,高聲喝令。
須臾,兩名壯碩士卒扛來巨鼓。
鐵嘯略作停頓,雙手緊握鼓槌,身軀挺拔,鼓聲隆隆而起。
無力援手,唯以激昂鼓點為其助威!
咚咚咚咚咚!!
激動人心,振奮精神之鼓音穿透了註定不寧之夜。
鼓聲中,血月之下,夏極緩步而行,周身刀氣橫掃,以壓倒之勢肆意收割。
步履之間,血花四濺。
任何猖獗之匪寇皆無法在其面前支撐半刻。
首級紛飛,滿目皆是刀光與瘋狂之寇。
夏極感猶如割草,即便靜立不動,不催動內勁,不變身,凡夫俗子亦無法穿透他千載金身與聖像皮膜的真氣護盾。
匪寇終覺此人非同小可,開始四散逃避。
龐大陰兵則持狼牙棒緩緩逼近。
夏極立於重圍之外,與陰兵對峙,周身刀意凜然。
陰兵突止步,匪寇驚奇不已。
陰兵忽而顫抖,繼而步步後退。
它們眼中,一位恐怖女子浮現,半身腫脹如浸泡之屍,半身如流淌岩漿之焦黑,面容模糊,似隔重重水霧,難辨真容。
女子軟趴於夏極肩頭,雙手輕柔環抱少年頸項,嘴角掛笑,靜默凝視,詭異莫名。
陰兵驟然揮舞狼牙棒,狂奔後退,棍影如輪,匪寇被擊飛,潰不成軍。
它們,驚慌失措。
夏極似有所察,側首而望,卻無所見。
陰兵退卻,匪寇皆驚。
仍有兇悍亡命之徒欲偷襲。
夏極未及轉目,周身刀氣已將其吞噬。
寇潮來勢洶洶,退亦如此。
夏極返至距城門百丈之地,輕提作為界限的長刀,一步邁至城門之前。
聖子輕叩巍峨城門,如凱旋歸來的少年。
......
夜深已至。
經此一役,夏極久未領悟之心覓得新機。
初至異界,殺一罪有應得之徒亦覺不適,然此刻,他固守國門,斬寇無數,不下數萬。
生死輪迴於手,心中所感,難以名狀。
此刻,坐於雄關之巔,篝火映照,橫刀膝上,入於悟道之境。
鐵嘯親至,邀其共餐,雖無酒水,卻因大勝,特命烹煮數日前捕獲的北地大熊,熊掌肥美,無需繁複烹飪,僅需撒以黑椒、粗鹽,原始美味便盡顯無遺。
至城頭,鐵嘯愕然,虎目所及,少年端坐,卻感空無一人。
鐵將軍非未經風雨,旋即醒悟,此乃大戰之後的沉思。
遂於石階坐下,靜靜等候。
他從不待人,然此人與眾不同,值得他守候。
聖門雖令他厭煩,但這聖子卻令他敬重無比。
一時、二時,月移星換,少年仍在悟道。
期間,士卒多次前來,皆被鐵嘯擋回。
這位鐵血將軍不容任何人擾聖子清修。
聖子不食,他亦不食。
士卒則先行用膳,而後輪流值守,警戒不可懈怠。
望著背影立於北地雄關寒風中,鐵嘯暗想,若這少年為我大魏軍中新秀,哪怕拼盡全力,也要助他登頂軍中。
轉念又覺可笑,聖子已為聖門之尊,何須做那小小將軍。
啪啪!
他自掌嘴兩下。
"鐵嘯,胡言亂語,說什麼聖子不通世事,實則自愚。令聖子速離,若真離去,哪有你安然歇息之理?當罰,確該罰。"
自懲之餘,鐵嘯心中歡喜。
自懲,亦樂在其中。
因鐵將軍明白,適才之役已是寇潮中最烈,此後雖有散匪侵擾,不足為懼。
然鐵嘯未曾目睹陰兵因夏極而逃之夭夭,否則震驚更甚。
另一側。
夏極正進行第十二次刀問。
此問,關於恐懼。
對死亡的恐懼,因恐懼而不懼;對自我的恐懼,因恐懼而狂熱。
混沌道痕使他心境清澈,大道領悟遠超常人,前十一問未能再進,實因遭遇瓶頸。
未刻意尋求,瓶頸卻自行破除。
意識被引至一片漆黑之地。
夏極靜待,等待那雙冰冷之手覆上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