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豈會懼怕

  北境之雄篇 第十五章 獨酌烈酒,問天不聞北涼的尊者思慮,是否舉盞連連就能將公子灌倒。

  公子若沉醉,莫非便算盡意?

  意足之後,是否會忽視今朝賓客之寡?

  是否會忘記神聖之地在北涼的渺茫權勢?於是,宴席雖簡,敬酒之人絡繹不絕。

  然而聖君豈會懼怕,來者皆飲,不論對方多少,他皆逐一回應。起初以杯酌酒,夏極致此後壇為器。

  灼烈酒液順壇口滑進喉管,如火苗燎燃體內,肆意熾烈。砰然之聲在公子身旁迭起,身軀紛紛仆倒,隨後被抬離席面。酒烈之故,北地人士少有可持久飲酒之人。

  心中積恨的師兄懷著赴死的決心敬酒,終不敵醉酒倒地。尊者驚異不已。夏極仍然獨酌,壇中佳釀早已盈滿黑金色的長袍,馥郁濃香飄散四方。哐當!公子扔下空壇,散亂於肩的烏墨長發沾染了醇釀,垂於雙肩,薄唇微勾,朗聲詢問:「誰還來試試?!」眼神掃過,人人震撼不已。瞥見身後堆積成山的酒罈,眾人紛紛咽下口中的呼吸。

  一旁的掌門按捺不住,望了眼與自家公子年紀相仿的青年,酒勁兒湧上心頭,輕啟詢問:「公子,在酒場有何制勝秘笈?」夏極淡淡一笑,言辭坦誠:「並無秘訣,只是天資使然。」掌門聞言一愣。

  但夏極並未虛言,他把每一滴酒兌換成磅礴內力,短暫時日,他竟已化解盡。是以,直至此刻,他的飲酒越是多,越是神清目明。「掌門,來,讓我們盡歡。」夏極提起兩壇,遞與掌門其中一壇。稍傾。掌門倒下。不久後,宴席之上,只剩兩類人群,一是不敢前來敬酒的旁觀者,二是瑟瑟發抖地手持酒杯望著酒罈的人。

  夏極最後幾壇並未用天賦能化解,這時,他感到身體微暖,思緒略有迷離。仰頭而笑,回顧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的變化,起初的心悸緊張到如今的功成名就。忍不住仰頭長嘯,豪情蓋天,眾人動容。

  此人堪稱世間英雄。三杯已過,唯有公子兀自獨座。腳邊橫七豎八躺著嘔吐、醉舞或堅稱未醉的人。驀地,都城外馬蹄聲急促。聲音穿街越巷,伴隨著傳令兵疾呼的「退避,退避」。夏極轉首望向尊者,忽問:「北涼兵強馬壯,為何今日宴會大魏兵馬無人前來?」提及此,尊者的面色閃過憤怒之色。「鐵嘯將軍可狂妄至極,一語便打回前來邀請的弟子,說是沒時間。他不去,軍隊裡也沒人敢來。」「沒時間?」夏極眉頭微蹙。尊者趁著酒意直言:「的確,這鐵嘯將軍始終認為他父親的死與我聖殿脫不了關係,對我們從未假以辭色,頂多相安無事。今日算是好心,平日聖殿有事請他,他就回復一個『滾』字,並把我們的弟子趕走。我若找他理論,他就擺宴滿屋持刀者,請我入座,對我無半分敬重。我為了聖殿子弟能鍛鍊,再低三下四地找他,請求安排弟子隨軍出征盜匪,他仍斷然拒絕。此人真是欺人太甚!」隨即,尊者講述十年前關山失利,思無邪挽救敗局,大將軍鐵雄背受誹謗之事,接著倒出苦水不斷。夏極越聽面色愈冷。

  此與聖殿何干?分明是欺人太甚!夏極借著酒力躍然起身,回頭微帶醉意道:「給我一柄劍。」姐妹們紛紛上前:「公子,用我的。」「讓開點,我的劍更好。」「用我的吧!」在花團錦簇間,夏極隨手抽取一柄長劍,邁開步伐,已在宴席門前。尊者一驚,欲言又止,然而門前的少年卻突然消失。下一刻,他已經立於尊者側邊,略顯醺醉,微微俯身,「啊對了,關山在哪個方向?」尊者明白了少年的意願,連忙勸止。北涼之軍,乃是大魏最為驍勇之師,常年以來斬妖除魔,他們幾乎與匪無異。粗獷、剛毅,是他們鐵血的表現。可面對夏極咄咄逼人的眼神,尊者終究未能抵制:「出了七水城北門,沿著官道,行至百里,選岔路中路繼續,沿途問詢,就可達關山邊境了。」言罷,尊者頓生懊悔。再看時,早已不見少年身影。少年手提長劍,黑金色的長袍獵獵作響,邁出的步伐,猶如跨越天地的距離。雖然真氣之力只能令他一步跨出數十丈,已是相當嚇人。城中之人,只見一頭黑髮翻飛的少年剎那間來到北門外。守城的士兵筆挺而立。鐵嘯治軍嚴酷,此乃北涼軍人之靈魂。即便兩人疲倦,無人監管,依然像極北之風中的松樹一般,直挺不屈。遙遙望見一襲黑金少年漸行漸近。片刻前還在遠處,眨眼之間已來到面前,小士兵正欲言又止,少年已遠在千米之外。兩士兵面面相覷,愕然發現,哪裡還見少年蹤影?唯有酒香淡淡,在空中殘留。北風吹拂,夏日的熱氣被徹底清洗。越向北去,越是荒蕪寂寥。青山巍峨似劍挺拔,兩列如陣,其間偶爾有牛車吱呀駛過,或者甲冑騎兵策馬疾馳。不論是車上的商賈還是馬上的騎士,都目睹了那位黑金袍的少年,星夜般閃耀的長袍伴隨著酒香後的青絲向後飛揚。他如一陣風掃過,將所有人遠遠拋在身後。幾經打探後,夏極終達關山之門前。關隘封閉,城牆守衛宛如鐵鑄,佇立不搖。踏入塵埃!夏極停住腳步,鞋履在雄關門前激起微塵。天色漸漸昏暗,山川與天穹交融,光影參半。「鐵嘯,滾出來!」烈風吹過關山,裹挾於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