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
自從第一次發現人類蹤跡後,後兩日則出現越來越多的痕跡。
有數十人規模的,也有數百人規模的。
有從南向東的,也有從西向南的。
但無一例外,都在附近的節點上突然變向正西。
甚至地上遺留的痕跡範圍越來越大,灶台也越來越多。
從數百人到數千人,最終在接近要塞三十里處,出現了萬人規模的痕跡。
而李承乾則是不斷下令放慢速度,同時探查得更為細緻。
他這滿打滿算就兩千人,可沒想去和敵人大部隊撞上,只需要探查清楚敵人大致動向。
然後則是一直游曳四周,注意一路上可有党項人埋伏,等待主力軍到來。
「報,西北五里處,發現大規模敵人遺蹟。」
「報,正西五里處,發現大規模敵人遺蹟。」
「報,西北三里處,發現大規模敵人遺蹟。」
「報,正西三里處......」
......
「報,西南五里處,發現部分党項人蹤跡。」
探子報信速度愈發頻繁,內容則是大同小異。
直到最後這名探子的回報,讓李承乾頓時皺起眉頭。
蹤跡,可不是遺蹟。
這可代表著雙方已經打過照面了,危險性倍增。
「對方有多少人?」李承乾突然轉頭問道。
傳信探子躬身道:「大約數百人,牛羊千頭,往正西方疾行。」
疾行......
看來這是要第一時間躲回要塞里啊。
「繼續探查,但記住不要靠的太近。」李承乾略微沉吟片刻,又道:「距離要塞二十里時停下。」
「是。」探子躬身,驅馬跑遠。
驀然,一陣微風襲來,壓低地上片片青草。
李承乾恍惚間,眼前似乎出現了成千上萬啃食青草的牛羊。
戰爭的氣息,愈發濃郁。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整個隊伍僅僅走了五里的距離。
李承乾面色冷峻嚴肅,在天黑前下令生火做飯,避免太過容易被敵人探查到。
此地距離党項要塞還有二十五里,但總有一種敵人就在眼前的壓抑感。
前兩日喜歡在晚膳時閒談的青壯們此時也閉上了嘴,默默地啃著手裡的饃。
眼神中既有緊張與激動,也不乏有著淡淡的恐懼。
這種恐懼,源於未知,發自本能。
「殿下,今日探查時已經遇上不少咱們自己的探子,他們那邊也遇上不少党項人,前進速度也慢了下來。」晚膳時,張三坐在李承乾側面開口道。
「那就好。」李承乾微微點頭,突然又道:「你不害怕嗎?」
張三微怔,隨即憨笑道:「剛開始時還是很怕的,但後來就一點也不怕了。」
李承乾奇道:「這是為何?」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在李承乾看來,這戰爭必然伴隨著死亡,而個人勇武在大型戰爭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只要打的仗多了,哪有不死的人。
張三笑道:「在俺看來,探子其實是危險性最低的任務了,戰前雖然總是尾隨著敵人走,但也極少發生戰鬥,而且真正打起來時,也不會讓探子上場。」
「哈,你倒是聰明。」李承乾搖頭失笑,道:「保持警戒,明日正午前再走五里,通知其餘隊伍向咱這靠近。」
「是,殿下。」張三起立躬身道。
.
次日,也是李承乾帶隊出來的第四日。
正午後,分離出去的十個隊伍逐漸回歸,也帶回來了各式各樣的消息。
簡單來說,就是拓拔族的大本營是在要塞後的山谷之中,但因為他們不事生產,只會畜牧的緣故,多數時候會把族裡的牛羊放在要塞外的廣闊草原上。
但就在這三四天的時間內,幾乎全部撤回了山谷。
其中意味著什麼,已經非常明顯。
這時,張三主動向李承乾請示,說要率領老兵進入前面二十里的距離探查,這也是李靖總管的吩咐。
李承乾自然也知曉輕重,不會因為自己耽誤了軍事,點頭同意下來,只讓劉仁軌跟著一起去看看。
片刻後,在一片凹坡之處,只剩下五百青壯四百部曲。
程處默性格跳脫,忍不住先開口道:「誒,也不知道這次咱們能不能上戰場。」
「當然能。」尉遲寶琳撅起嘴,道:「只要城破,咱就可以上陣殺敵。」
長孫衝倒是平穩許多,也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摺扇,扇面一開搖著頭道:「若是破不了城呢?」
「我感覺也懸,聽聞那要塞固若金湯,非人力可破。」房遺愛明顯比其他武將之子緊張不少,時不時地吞咽唾沫。
「嘁,房二你懂個屁,誰告訴你要攻破那要塞的了?」程處默嫌棄道。
不破城?
那怎麼進去?
李承乾也愣住片刻,等待房遺愛反駁。
「不攻破要塞?那怎麼進入党項腹地?」房遺愛茫然追問道。
一直沉默的秦懷道出聲解釋道:
「党項據天險而建要塞,城牆厚重,橫縱極深。」
「而長度一共不過百米,接觸面積又少,更是易守難攻。」
「李大總管讓將士分批不停的進攻,其實就是不給党項喘息之機。」
「每時每刻都能讓党項看見傷亡,從而達到讓他們逐漸恐懼喪失鬥志的目的。」
「這叫兵法。」
套路這麼多?
李承乾心裡一驚,表面不露絲毫。
只是更想知道既然這樣,為何又說很有可能攻不進去。
於是,房遺愛出聲了。
「李大總管既有謀略,為何你們還說攻不進去啊?」
長孫沖眉頭一挑,連忙道:「誒,我可沒這樣說。」
程處默跟著接腔,道:「就是,這種動搖軍心的話可不是咱說的。」
倒是秦懷道依然不急不緩開口解釋:
「兵法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攻城是如此,但守城卻是相反。」
「前三次進攻沒有突破,攻城將士會身心疲憊再無鬥志,但守城方卻會逐漸習慣,甚至再有傷亡也不會動搖。」
原來如此,李承乾推演一番後瞭然。
「那如果......」房遺愛再次出聲,還想提問。
「你問題怎地如此之多?」程處默打斷,十分嫌棄道。
房遺愛一愣,吶吶道:「某這不是沒上過戰場嘛。」
尉遲寶琳跟著反駁:「乾兒哥也沒上過戰場,他也沒有那麼多問題啊。」
Call我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風輕雲淡道:「都懂,都懂!」
房遺愛目露驚嘆,佩服不已。
...
但,
下一刻。
地面突然開始震動,天邊似乎傳來悶雷。
那是萬馬奔騰的響動。
李承乾霍然起身,盯著西方:「党項人?」
「不。」
秦懷道面色巨變,喃喃道:「党項不可能有這麼多戰馬。」
一句話,空氣頓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