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莊,書房內。
李承乾瞅著臉色變化的李淵,沒好氣道:「祖父,您這又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吾就是看見你煩。」李淵哼哼唧唧回道。
只是話雖如此,但李淵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可沒忘記那個不算任務的任務,還得問清楚這賞罰分明是怎麼回事呢。
草率了,草率了。
若不是看見這孫子就來氣,自己也不至於被打亂的節奏。
微微猶豫後,李淵抬眼張望道:「怎地膳食還沒備好?」
「估計快了吧。」李承乾隨口答了句。
誰知李淵一拍桌子,嚷嚷道:「速度太慢了,這要是在大明宮,必定受罰。」
「不至於吧祖父?」李承乾瞠目道。
原本就是臨時準備膳食,又沒規定時間,速度慢點也出細活啊。
咋就扯到懲罰身上去了?
「怎麼不至於。」李淵語氣愈發惡劣,言辭鑿鑿道:「乖孫兒你就是太年輕了,這下人做好了事就得賞,沒做好事,那就得罰。」
李承乾辯解道:「話是如此,但......」
「但什麼但?」李淵出聲打斷,呵斥道:「現在管理個宮莊都這樣,若以後管理整個大唐呢,還能這樣?」
「祖父今日心情好,教你點經驗還磨磨唧唧的。」
「快點,講講你平時都是怎麼管理下人的,怎麼做到賞罰分.....分不清是不行的!」
...
沉默。
又一陣良久的沉默。
李承乾逐漸回過味來,李淵這是在玩套路啊。
東扯西扯的,就是為了套自己話?
微微偏著頭,李承乾就這麼似笑非笑的盯著李淵。
李淵被盯著渾身不自在,但心底又對自己找的理由十分滿意,篤自強硬道:「看什麼看,說啊。」
「說?」
李承乾眼睛轉動,促狹道:「說什麼啊祖父,說賞罰分明嗎?」
李淵面容微僵,正欲狡辯。
李承乾眼睛又是一轉,道:「還是說難的事只獎勵不懲罰,簡單的事只懲罰不獎勵?」
李淵輕咽唾沫,下意識搖了搖頭。
李承乾眼睛再次轉動,神情逐漸古怪:「還是要說說......當初孫兒是怎麼從祖父身上學習到的.....」
「獎...勤...罰...懶?」
李淵,懵了!
看著李淵那目瞪口呆的模樣,李承乾便知自己猜對了。
上半場談話自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是因為自己對醫官與李淵兩人性格估算有誤。
但下半場......
別看李淵左一句有一句的,但歸根結底就想知道賞罰分明這件事。
而這個問題,自己可只與李世民談過。
李淵是如何知道的?
若說是李世民給其他大臣講了這個問題,從而傳到李淵的耳朵里,引起他的興趣。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實在是太小。
第一,一件管理辦法,在沒有實施前,領導者大概率不會透露出來。
第二,就算李世民給長孫無忌等重臣說了,但這群宰輔也不會輕易流傳出去。
第三,以李淵目前在大唐較為尷尬的位置,恐怕也沒多少大臣會犯著忌諱去說這種事情。
既然如此,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這件事必然是李世民親口告訴李淵的,而兩代皇帝交流一下治下的辦法,這個原因就站得住腳了。
其次,李淵對這個話題的上心,引起了李承乾的注意。
一個多年不問世事的人,會突然關心治下問題?
更加詭異的是,這種問題問出來,就代表著目前還沒有答案,那麼最需要答案的是誰?
是李世民啊。
李淵會為李世民做事?
拋開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僅一二種情況。
李世民應該是用了某些話術,讓李淵被動承認這四個字出自他口。
當然,也有可能是李淵為了裝比,主動冒領的。
但無論是那種情況,就是李淵現在被架在了火上烤。
想明白了其中貓膩,李承乾笑了。
這一刻,攻守逆轉。
「祖父,還想聽嗎?」李承乾眨巴著大眼,笑吟吟道。
李淵嘴巴一扁,內心有種想哭的衝動。
講真,當初被逼禪讓都沒這麼委屈。
「聽不聽的,還不得看你。」李淵仰頭,抽著鼻子道。
「哎喲,瞧您這話說的,祖父想聽,孫兒豈有不講之理。」李承乾一副大孝子的模樣,痛心疾首道。
「你若願講,那吾便聽上一聽。」李淵保持頭顱上揚,斜眼偷摸看著李承乾。
「一個月。」李承乾豎起一根手指,重複道:「孫兒只病一個月。」
一個月?
李淵大腦瞬間宕機。
當初他要假期,那也是一天一天的要啊,小傢伙心這麼黑的?
「不行,最多一天。」李淵極度不平衡道。
「三十天。」李承乾退了一大步,心痛道。
「這與一月有何區別?」李淵不滿。
李承乾眼睛瞪大,義正言辭道:「孫兒說的是大月。」
李淵:......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祖孫倆爭的面紅耳赤。
若不是相互之間皆有所求,怕是早已拂袖走人。
最終......
李承乾得了7.5日假期。
而李淵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究竟如何做到獎勤罰懶。
.
一個時辰後,甘露殿。
李淵、李世民相對而坐,起居郎老劉聚精會神坐在一旁,隨時準備記載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巍巍大唐,雙君奏對。
隨著李世民講述部分國內之事,李淵有些感嘆:「大唐現在還是不錯的。」
「繁榮的是表象,但歷朝歷代的根本問題卻沒有解決。」李世民有些自嘲道。
世家、集團,包括周邊小國,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當上了皇帝,才知道想做事有多難。
各種勢力陣營錯綜複雜,甚至可以說還不如當初做秦王時簡單。
李淵眉頭微皺,並沒趁機嘲諷李世民,反而淡然道:「千年世家,都是成精的狐狸,哪有這麼容易解決。」
「至於周邊小國,不過疥蘚之患罷了,對大唐造不成威脅。」
「孰輕孰重,你要把握清楚。」
李世民點頭認同,輕聲道:「太上皇所言極是,朕也這麼認為。」
李淵嘴角牽起一抹笑意,轉頭看向李世民,目光清明。
「這就是你想知道如何賞罰分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