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一時無言。
半晌後,李世民目光聚集在李承乾身上,發現他在小聲嘀咕著什麼。
側耳傾聽。
「五百翻倍就是一千,一千翻倍就是兩千,兩千之後是四千、八千、一萬六、三萬二。」
「只用贏六次,三年時間,掌管大唐第十七衛?」
「橫掃四方衛之承乾大將軍?」
幸福來的有些突然,李承乾一時石樂志。
從內心講,他並不認為現代練兵法在這兒一定能贏,但至少這是個機會啊。
更何況,只要操作得當,也不是沒有贏的希望。
為什麼喜歡大唐,為什麼要穿越大唐,不就是為了見識一下在這個時代,全世界最頂尖最強大最牛逼的作戰隊伍嗎?
誰不想鮮衣怒馬,率萬軍前行,目之落點,盡踏於足下。
誰不想一聲令下,引萬馬嘶鳴,音之到處,皆攬於懷中。
.
一旁,
李世民臉頰抽搐。
兒子蠢得有些徹底,他無言以對。
才幾息時間,蠢兒子連衛的名稱都想好了,自己還能說什麼?
除了給予他有限的父愛,再無其它。
「養兵,用自己的錢。」李世民想從蠢兒子臉上看見一個怕字,故意厲聲說道。
「阿耶,這是自然。」李承乾一臉大氣。
按照大唐成年男丁的大致飯量,也不過日兩升,月六斗。
這是什麼概念?
簡單來說,就是以現在一斗米不過4文錢,一個成年男丁每月吃24文錢。
哪怕要輔以高強度訓練,需要多吃,翻個兩倍也才72文錢。
五百個人,一個月三萬六千文,一年四十三萬文。
乍一聽很多,換算成貫,僅僅只有432貫。
哪怕加上肉食等等,一兩千貫也絕對能搞定。
但要知道有宮莊啊,年產近萬貫的宮莊,當真是包里有糧,萬事不慌。
事情談到這一步,甘露殿裡火藥味甚濃。
倆人目光對視之間,皆是躍躍欲試。
李世民是有心想教訓自家蠢兒子,李承乾則完全秉著科研的態度,想知道後世與現在練兵之法的差別。
畢竟,搞科研的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對了。」
李世民突然開口,語氣陰沉:「你可知蘇亶如何得知的消息。」
蘇亶如何得知的消息?
李承乾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感情自家這老丈人應該屬於被封鎖消息的一方,要不然李世民也不會這樣問。
當即搖頭道:「孩兒不知。」
「此事背後另有其人......」
說著,李世民便將蘇亶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接著又道:「你可是將造反一事還告訴了他人?」
神秘人?
牆外的紙條?
李承乾微微愣住,翻看過無數遍自身記憶,他早對此事爛熟於心,可以打包票說自身絕無可能泄露消息。
那是侯君集?
或者是偶然得知此事的官員說漏了嘴?
隨便一想便有無數種可能,李承乾也發現了此事的棘手。
最難的問題是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哪怕你覺得對方知曉此事,但別人完全可以裝作不知,畢竟這年代又沒有測謊儀。
而且,若是太子參與造反一事全面曝光......
按照現在眾人對禮制的看重,他不用想都知道會給自己憑白增添許多麻煩。
於是,李承乾開口了。
「阿耶,可以多多注意張亮、李義府、許敬宗、薛萬徹、柴令武、蕭瑀等人。」
李世民:???
這麼多?
竟然有這麼多人想反我李世民?
「他們都知曉此事?」李世民聲音突然乾澀起來。
「不,這都是孩兒猜的。」李承乾理直氣壯,來自掛壁的超能力。
『砰』
李世民一拍書案,心底有些慶幸,但更多是怒氣,「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敢這般胡亂猜測?」
是史書......
這句話在李承乾腦中浮現,但嘴裡很快認慫道:「是是是,孩兒錯了。」
他的目的很簡單,只要這些名字出現在李世民的耳朵,那麼想不引起注意都難了。
若幕後之人真在這幾人其中,平日裡定有些蛛絲馬跡。
「哼,滾蛋吧......」
李世民被氣得夠嗆,沒好氣的擺擺手,目光重回書案上時,又突然開口叫住,「等等,這幅字帖拿回去,空閒時間多多臨摹,武重要,文也不能缺。」
「孩兒明白。」李承乾點頭道。
朝著李世民微微躬身,李承乾轉身出了甘露殿。
他要去接媳婦,然後......
招兵買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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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專屬馬車奔馳在朱雀大街,李承乾則坐在車內閉目思索。
對想不通的事情進行復盤,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甘露殿中的談話很跳躍,但蘇亶的經歷告訴他,當你認為別人談話很跳躍時,通常是別人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當時茫然,但從後往前反推要簡單許多。
李承乾很快便確定了問題所在。
問自己對世家的看法!
因為整場交談,只有這個問題與造反一案無關。
根據答案,往前推測問題出在哪,然後,以後談話需注意。
經過逐字逐句的復盤後,他發現了華點。
『出東宮入百姓』與『身為寶劍心為刃,何需自保』。
這兩句話是他對蘇亶詢問的回答,意思也很簡單,就是我要出東宮,去近距離接觸平民百姓;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將像鍛造寶劍一樣的磨礪自己,然後心裡看誰不順眼就揍誰。
這顯然屬於一個穿越者的標準回答,李承乾自認沒問題。
那麼,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僅這個問題李承乾想不通,甚至就連出甘露殿時,李世民讓來福傳給自己的那句話也是一頭霧水。
什麼叫『東宮與宮莊是一體的』?
思索間,馬車抵達蘇府。
蘇父蘇母提前得到消息,將蘇婉兒重新包裝好,送上了李承乾的馬車。
望著風度翩翩的李承乾,蘇父嘴唇蠕動,最後又頗有深意的長嘆道:「殿下,此行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這到宮莊不過數十里地,不至於不至於。
李承乾只當蘇父是在客套,笑了笑拱手道:「老丈人儘管放心,若是您二位想念婉兒,也可隨時來城外宮莊遊玩一番。」
蘇父眼睛一亮,「好說好說,殿下果真才思敏捷。」
隨即,李承乾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郎君,殿下說得對啊,以往咱們入宮不便,但以後出城可簡單多了,沒事可以去多看看婉兒。」蘇母站在蘇父身旁,自然也聽見了李承乾剛才的話語,眨眼間想到了許多。
閨女沒同房,又怕她鬥不過妾室,怎麼辦?
沒事上門多看著點啊,也能幫襯著閨女。
這一刻,蘇母突然覺得太子和閨女去宮莊住,簡直不要太合適。
蘇父眼神斜睨,帶著絲絲嫌棄道:「你懂什麼,殿下是做大事的人,那句話可是對為夫說的,目的是告訴為夫,以後若有大事要談,可藉助看望閨女的由頭。」
大事?
有什麼事能比殿下傳宗接代大?
蘇母臉上嫌棄更甚,拳頭悄然握緊,道:「你才什麼都不懂!」
蘇父目光隱晦的掃過妻子緊握的拳頭,負手離去:「哼,婦人。」
蘇母想到自己與閨女不同的大婚之夜,悲從中來:「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