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騎牆

  畢竟面前這七品官員出身不凡,又在中書省任職,還是崔信所轄,李善即使有些不耐煩也要耐心一點,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趕來四方館還有要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寒暄了好一會兒後,李善不禁在心裡想,老大老二打生打死,但最先死的卻是老三啊。

  這句話看似是指向作死的齊王李元吉,但實際上李善想到的卻是世家。

  自古以來,騎牆派總是最讓人討厭的,兩股勢力對決,往往先被幹掉的是那些持中立立場的人。

  但在如今,這個世家門閥大行於世的時代,縱然是奪嫡這樣的大事,世家也會,甚至肯定會選擇騎牆,一方面在於門閥自身趨利避害的選擇,不管選對選錯,都能延續傳承,使門楣不墜,另一方面在於門閥對自身勢力的信心。

  所以,隴西李氏丹陽房三位出仕者分侍不同的主上,滎陽鄭氏的鄭仁泰堅定的選擇了李世民,縱然京兆韋氏依附太子,李世民後宮內卻有兩位韋氏女。

  溫振的父親溫彥博得陛下信重,因為曾經是羅藝的舊部略偏向東宮,而溫彥博的二兄溫大雅如今任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是李世民安置在洛陽的心腹幕僚。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一切是門閥勢力壓制皇權的體現,即使是皇帝以及太子、秦王都必須承認,至少是默認的。

  一直到門閥解體之後,大一統王朝中,朝爭才不會出現類似大規模首尾兩端的現象。

  各種念頭在李善腦海中閃動,突然見溫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此去代州,還請邯鄲王照拂一二。」

  李善愕然問:「什麼?」

  溫振有些詫異,解釋道:「父親大人得陛下傳召,後日與邯鄲王同行,巡視代朔二州,以收民心,以振國威。」

  李善立即反應過來了,之前李淵就提到過,會遣派重臣隨行,溫彥博應該是去見證自己和突利可汗的結拜,並與其定下盟約。

  溫彥博身為中書侍郎,三省中論地位僅次於諸位宰輔,爵封西河郡公,論身份地位是足夠的。

  李善笑道:「江淮戰事將定,永康縣公領兵北上赴任,說不定某與彥博公同去同回呢。」

  「同回?」溫振有些意外,「邯鄲王要回朝嗎?」

  「以後便稱一句懷仁吧。」李善丟去個無可奈何的眼神,「先斬突利心腹,後辱頡利獨子,此二人均恨之入骨,還是讓永康縣公獨挑大樑的好。」

  溫振大笑連連,「那就拜託懷仁了。」

  「放心吧,絕無意外。」李善對此還是有把握的,在目前的情況下,不管是突利還是頡利都不會來襲。

  不過如果李善對初唐歷史知道的再多一點,估摸著不會這麼保證,原時空中溫彥博在武德八年隨軍出征,全軍覆沒,自己被生擒活捉,流放陰山,要不是第二年李世民渭水結盟,溫彥博怕是要和蘇武一個待遇了。

  後面要和溫彥博合作,這時候自然要和人家兒子多聊幾句,但還沒說幾句話,門外傳來喧鬧聲,李善回頭看了眼,等了這麼久,這廝終於回來了。

  「下官拜見芮國公。」溫振行了一禮,笑道:「邯鄲王已久侯了。」

  苑君章哈哈一笑,他今日得李淵賜下上宅,但暫時還是住在四方館,拱手道:「適才拜會幾位故舊……」

  還沒等苑君章說完,收斂起笑容的李善揮袖道:「不知苑公拜會何人?」

  看溫振已然退下,苑君章才說:「陛下龍興之地太原府,距離代州、朔州不遠,多有故舊,宰輔中尚書省左僕射裴相、侍中裴公均是河東人氏。」

  「先父前隋出仕,為代州長史,與觀王有些交情,適才拜會中書令楊公。」

  李善越聽越是臉色難看,除了楊恭仁、裴世矩、裴寂之外,苑君章帶著兒子連續跑了十幾個府邸,中書令封倫、吏部侍郎楊師道、太子左衛率韋挺、太子中允王珪、京兆杜氏的杜淹、河東薛氏的薛收……還每家都送上了「土特產」!

  聽到最後,李善清喝一聲,「住了!」

  苑君章察覺到李善的不悅,迷茫問道:「可有不妥?」

  「不妥?」李善揮動長袖,「苑公此入長安,欲安享富貴否,欲圖大事否?」

  「或欲求速死乎?」

  一旁的苑孝政上前兩步,「李師,還請入內,容弟子奉茶。」

  片刻後,李善抿了口茶就放下,這些日子他品茶的次數急速上升,沒辦法,崔小娘子最近兩個月時常向朱氏請教烹茶……所以只抿了口酒分辨出來,茶藝太次,研磨不細,火候未至,香料太過,水質不佳。

  之前已經在心裡打好腹稿,李善徑直道:「苑公可知自身分量?」

  苑君章遲疑了下,「舊部盤桓馬邑,雖要整軍,陛下遣秦武通入馬邑,但一時之間,仍盤根錯節。」

  「苑公可知今日登門拜訪諸人派系?」

  苑君章面容一正,想了想才說:「據說裴相與東宮交好,太原王氏的王叔玠,京兆韋氏的韋挺均為太子心腹。」

  頓了頓,苑君章補充道:「但今日亦訪天策府司馬封德彝、京兆杜氏的杜淹、河東薛氏的薛收。」

  李善氣急反笑,一邊三個,看來還是用了點心思的,其他的楊恭仁、楊師道等人都沒有明顯的政治立場。

  但事情不是這麼算的,暗地裡,封倫的政治立場目前很難說,身為宰輔,兼天策府司馬,同時又暗中與杜淹來往,勾連齊王李元吉。

  而且苑君章還沒有將裴世矩算進去。

  這些都是說不出口的,但在明面上呢?

  李善指了指門外,「四方館隸屬鴻臚寺,但管事乃中書省通事舍人,苑公可知適才那人是何來歷?」

  李善一字一句的說:「中書侍郎溫彥博長子,溫彥博乃燕郡王羅藝舊部,而溫彥博二兄溫大雅乃秦王心腹。」

  「苑公覺得,較太原溫氏,孰高?」

  苑君章臉色大變,幾乎眨眼間,額頭泌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李善的話說的不能再白了,如太原溫氏這樣的門閥望族有資格騎牆,但你苑君章沒有!

  一個雖然已然入軍,但在地方上仍有地盤,有大軍的角色,在東宮、秦王府之間遊走不定,羅藝都不敢這麼幹!

  這麼蠢……真是欲求速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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