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總算知道為什麼今晚上周連營顯得怪怪的了,原來聽到了她的背後盤算不過是小菜一碟,亮出來的這封信箋,才是真正要命的東西。
現在再想起他進來時的冷淡,感想又大不相同——懷裡揣著這麼個疑似綠帽子的玩意,還沒第一時間發難,見著她亂用藥,還先顧著叫她把藥給洗掉了,簡直是一級棒的涵養。
講真,哪怕周連營直接把信摔她臉上,她都只好認了——那信里不全是胡編亂造,說她成長的那一段,是確有其事,在此之前她剛剛交待過了,等於現場給做了個官方認證。
這在現代都是夠引起家庭戰爭的程度了,小夫妻日子過得好好的,忽然有個路人甲冒出來,跟你伴侶有滋有味地回憶起你伴侶沒有參與過的風花雪月來,擱誰誰不跳呀?
她這面對著的還是個古代男人,連「誰還沒點過去」的理由都不存在,她在這時代就該純潔無暇,除非是再嫁女,否則有什麼過去?
凡此種種疊加起來,周連營這個只是默默等她解釋的姿態,簡直和善冷靜得沒邊了。
霜娘也迫切地想要解釋。
「我不知道這是哪個王——」她忙把冒出來半截的罵詞吞回去,情緒太激動,話說得太急,收就有點收不住,險把自己噎著,「我不認識這個人,我也沒見過這個字,這整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誰給你的?我要領人去找他要個說法。」
霜娘說著握緊了拳頭,目露凶光。
她未出嫁前在感情上一片空白,連個有曖昧的舊情緣都沒有過,要是有,她也不來沖喜了,說什麼也為自己拼一把,大不了私奔,她又不是純土著,有什麼不敢幹的?
所以寫信的這個人,不存在任何別的可能,就是存心來從根本上壞她的。
周連營:「……你要什麼說法?」
「先揍一頓。」霜娘直接道,她是真準備這麼幹,也不覺得有隱瞞的必要,都把她往死里坑了還指望她講道理?她又不是傻。
——她身上這殺氣居然是真的。
周連營此刻心中的感覺很奇特,怎麼說呢,他看見霜娘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然後生氣,再沒別的情緒就知道這封信確實是無稽之談了,但她接下來的反應就有點——嗯,脫韁,直接否認掉之後,下面接的不是含淚辯解,也不是求他出頭,而是要自己領人去討個說法?這說法還不是要求對質,而是,先揍一頓?
他被逗得,僅餘的一點鬱氣都飛得無影無蹤了,問她:「然後呢?」
「然後再問話。」霜娘道,「不過我覺得這就是害我來的,其實問不問都那麼回事,還是以後見一次打一次的好。」
她還知道見一次打一次——周連營不知道反差萌這個詞,但他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整個跟他想得都不一樣,又都比他想得更好。
霜娘還催他呢:「你快告訴我,誰給你的?」
周連營回了座,慢條斯理地道:「我不知道。」
周連營不著急,他還提起壺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然後才把被個小乞兒攔住送信的事說了。
霜娘氣得罵:「藏頭露尾,更不是個好人了!」害她的意思更是明擺著了,逮住了一定要多踹兩腳。
氣過了又皺著眉頭不解,「我和誰能結下這個仇呢?」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個生活在深宅里的深宅,就算和人有摩擦,也不過是口頭上的,並沒真礙著誰的路。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誰犯得著浪費功夫在她身上呢?
「信不是隨便寫的,至少是去我家附近詳細打聽過好一陣,才能知道那些事——」霜娘有點自言自語地道。
那信算是真假摻半,真的是她成長經歷,假的是模擬出來的另外一個一直在心疼她暗暗保護她同她有不可說情愫的少年——這簡直就是個精分神經病吧!
她忍著這越想越不舒服的感覺,拈起那兩張信箋重新看起來,試圖找到點線索。
少了初看時的衝擊力作阻礙,這回她很快覺出不對來了:「這文和字,是不是不是一個人寫的?」
文辭怎麼也算中上等,字卻是個明晃晃的下等,細看還不如她寫得有筆鋒呢。這年頭,文字是不分家的,能做得出一篇美文卻寫不出一筆好字的人,說個萬中無一都不為過。霜娘以為據此可以認定,這信經過謄抄,裡頭另有代筆。
周連營點頭認同了:「不錯。」
意見達成統一,霜娘有點雀躍,思緒忍不住一發散,問他:「你早就看出來了對不對?所以沒有生氣。」
「不是。」周連營瞥她一眼,「是見著了你頭上這塊印子才忘了生氣的。」
「……」
這時候再被開這個嘲諷,她只有一點不好意思,道:「我認過錯了,不是有意的呀。」
她自己只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軟而已,不知道這其實是個明確的嬌嗔口氣。
他起身,霜娘莫名所以,還沒來得及想他是要走了還是幹嘛,他立在她面前,身影籠罩下來,跟著她的下巴就被捏住擡起,他俯身,吻下來。
咳,準確點說,是撞下來。
霜娘的第一感覺是唇都快被壓扁了,生理上並沒愉悅,但心理上她心臟狂跳,腦中綻開煙花,無數火星落下,落到胸腔時變做米分紅泡泡,沒頭沒腦地亂飛亂轉。
周連營很快往後退開了,微擰了眉,捏著霜娘下巴打量她的唇瓣,大拇指還壓上來摸了她下唇一圈,檢查她被撞傷了沒。
「……」親就親,看什麼看哪,她又不是豆腐做的,親一下還能親壞了。霜娘羞惱極了,她這麼被捏著,躲沒處躲,藏沒處藏的,腳尖痒痒,簡直想踹他一腳。
「……別看了,我沒事。」她努力想往後縮,不叫他這麼研究似地盯著。
「嗯。」周連營聲音低沉地確認了,重新開始。
他這回溫柔許多,快到近前時還停了一瞬,才輕輕貼上來。
唇瓣柔柔相接,霜娘不由抖了一下,這回更明確地感覺到了這是一個親吻,心跳飆出了新碼數。
周連營沒什麼花樣,單純貼了好一會,他才有新動作,嘗試著移動廝磨起來。
到這裡仍然是個很輕柔的吻,霜娘閉上了眼,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像泡在溫泉里,又忍不住有一點開心得想笑。
兩人這個姿勢,她有一點變動周連營都能完整感覺到,就小小咬她一口,退開點距離,啞聲道:「笑什麼?」
霜娘被咬得脊背一麻,一股電流直竄上來,能聽清楚他問的是什麼已經不容易了,哪裡還能想得出答案?
好在周連營問是問了,也並不需要她的回答,他這一咬也給自己打開了新大門,很快重新壓下去,動作重了些,連拂在她口鼻處的呼吸都跟著熱了。
時不時被啃一口,一會功夫,她上下兩片唇瓣都被啃遍了,霜娘麻癢得都不太坐得住了,要躲,又捨不得躲。她手臂胡亂伸出去,摸到了炕桌,忙擱上去給自己尋了個支撐。
涼涼的黃花梨桌面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些,她騰出了一小點還能思考的地方,然後就想,他這麼努力,她是不是,應該禮尚往來一下?光叫他獨角戲,她一點反應不給,他覺得沒趣再沒下回了可怎麼辦呀?
她就試探著,微張了唇,小小咬回了他一口。
這一口的效果非同凡響,周連營停了一瞬,跟著吐息整個都燙重起來,他的身形向前逼近,壓得她跟著退,成了個半仰身的姿勢,她空著的另一隻手都不得不慌忙往後按在炕上,才止住了直接被壓倒下去的去勢。幾乎與此同時,他的手掌離開了她的下巴,往後滑到了後腦勺,掌控著她,迫著她進一步仰起頭來,露出線條優美纖弱的脖頸來。
唇瓣壓下來碾磨,這回再沒分寸,霜娘也找不出空閒回禮了,全然被動地隨他侵略。不多時,就再進一步升級了。
舌尖初初碰到的時候,毫不誇張地說,霜娘感覺像中了一槍,心尖上炸開甜蜜的疼痛,仿佛被人伸手進去掐了一下。
彼此氣息完全交融,她什麼都想不了了,只覺得全身軟下去,撐著炕的那隻手從手掌變成了肘部,而她往下倒,周連營追逐著往下壓,沒有片刻離開放過。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有點受不住了,因為心跳一直在加快,呼吸跟不上來,甚至有了缺氧的感覺。她想偏頭讓一讓,但她比先前還動彈不得,勉強擡了軟趴趴搭在炕桌上的手推了周連營一下,他沒有任何回應,專心致志地干他自己的事。
霜娘加大了力氣再推,一下,兩下,到她覺得自己快憋暈過去了,再顧不上形象,直接擡腳踹他的時候,周連營才終於醒過神來,退開了點。
也只是一點,仍舊是吐息相聞的距離。
霜娘管不了,別過頭去,先大大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她這麼幹,周連營當然知道她是發生了什麼狀況,忍不住笑,眼睛如星星一般亮,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你怎麼不知道用鼻子呼吸?」
霜娘:「……」她當然知道,可知和行是兩回事呀,她以後再也不覺得小言裡女主接個吻就喘不上氣來是誇張或者矯情了,她現在用沉痛的實踐證明了,她也是這麼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