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悅的話瞬間讓周漢豫怔住,他緊緊地盯著她,問道:「姐姐可是發現了什麼?」
池小悅最擅長就是做針線,刺繡,研究各朝服飾,所以在刺繡針線方面,她最是敏感,剛才她拿著粗布仔細看了看,就發現一個問題,這上面的刺繡,與周漢豫紫角衣統座官服上的刺繡似乎有些相似。
池小悅這麼一說,周漢豫立即轉身出門,沒一會兒,他將自己藏著的官服拿了出來。
借著昏暗的油燈,池小悅開始對針法,她記性是真的過目不忘,所以針法一模一樣,得以證實。
既然是宮裡繡坊出來的衣裳,也會有不同的繡娘,可為何周漢豫的官服,卻與粗布上的針法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說當年遺棄他的人就在宮裡。
若是有可能,或許這個常年給他做官服的人是刻意的,池小悅讓周漢豫拿出其他紫角衣的官服過來,她只要比對一下就能見分曉。
周漢豫明顯的面色嚴肅起來,池小悅催著他去拿其他紫角衣官服時,他卻停下了腳步,沉悶地開口:「姐姐非要查出我的生父生母是誰麼?是要將我趕出池家麼?」
「這樣姐姐的確有好藉口了,對不對?」
周漢豫蒼白的臉色就這麼看著她,原本還在想著自己猜測這麼准,正可以驗證自己的猜測而高興的池小悅卻是看著這樣的周漢豫,莫名有些心疼。
此時的周漢豫不再是那凶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紫角衣統座,而就像是一個再一次遭人遺棄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池小悅根本沒有說要趕他出池家的意思,何況她現在對池家也沒有什麼概念,但是周漢豫不同,她現在是池家唯一的後人,她的一句話就能徹底地傷到他。
「當年他們將我遺棄,那麼就已經放棄了我,我既然是池家養大,我自然得待在池家,所以為何要認回生父生母呢?」
「若是真如姐姐猜測的,那個人一直在宮裡,並默默地為我做著官服,還知道我的一切,那麼她還真是該死。」
「既然遺棄了我,又為何還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既然已經選擇放棄,她就沒有資格再認我,識時務的人,不該是遠遠地躲著,到死也別讓我看到麼。」
「所以姐姐,查出這個人又能怎麼樣,這樣只會讓她死得更快一些,我殺過這麼多人,還在乎再多一兩條人命?」
周漢豫說這話時可沒有半點猶豫,池小悅聽著心驚,卻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相勸,勸也不知從何而勸起。
很明顯的,這個人一直在宮裡,她知道親生兒子的一切,卻不敢相認,但是當年為何要丟下兒子,已經四歲的孩子,也真是捨得。
被周漢豫這麼一說,就讓池小悅想到了葉九昭,當年能狠心丟下孩子,如今還要回來相認麼?
周漢豫不能接受,昭兒想來也會不能接受吧,她為何還要去揭開周漢豫的傷疤,而且因為她的猜測反而給周漢豫內心帶來困擾。
池小悅將那粗布塊放下,誰知周漢豫將火把往那粗布上一扔,轉眼燒成灰燼。
「不會有生父生母,只有池家,姐姐,就咱們兩個一起過不好麼?等姐姐的孩子生下,池家也有後了,我能給爹娘一個交代。」
看著帶著懇求的眼神望著她的周漢豫,池小悅說不出話來,周漢豫對池家的感情,她不能否認。
不再談周漢豫的身世,池小悅被周漢豫安頓在西屋裡躺著,很快他熬好了安胎藥送了來。
池小悅喝著苦藥,周漢豫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直到她一口氣將湯藥全部喝下了,他才鬆了口氣,卻是在接碗的時候,突然將一顆蜜餞塞到了池小悅的嘴中。
正嫌苦澀的池小悅,突然嘗到甜味還有些意外,看著眼前得逞後還在傻笑的周漢豫,她也無奈一笑。
到這會兒一日奔波,周漢豫啥也沒有吃,好在鍋里還有留下的吃食,只是放置了這麼久,味道也不好了。
周漢豫端著碗蹲在西屋門口吃,吃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池小悅一眼,露出笑臉。
這一夜,池小悅睡得還算安穩,至少因為她有了身孕,周漢豫不再對她用強。
轉眼離開陵城也已經過去三個多月,池小悅原本還想著逃的心思,這會兒也沒了辦法,便是每日坐在家門口望著前頭的大山發呆。
此時在美嶺山的那頭,一處小城的碼頭上,傍晚時分來了一艘大漁船,上面下來幾位水手,朝碼頭張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這才從上頭搬貨下來。
等這些水手將船上貨物搬下大半時,堤岸上來了一隊驢車,有位穿錦衣的老者帶著一群苦力匆匆趕了下來。
對方到了漁船前,老者立即上前查看海貨,一袋一袋的,也不知裡頭是些什麼海貨,但這位老者顯然很滿意,這就催著苦力趕緊裝貨上驢車。
「白老爺,這一批貨量可不少,能賣不少錢,只是這帳錢,我看你還是先結了吧,等會兒我們將貨全部搬下來了,船就走了。」
「這一帶水路當真是不太平,我們賺的也都是刀口上的錢,白老爺見諒。」
這邊就等著要銀子,被叫白老爺的老者卻是擺手,伸長脖子朝漁船上看,「瞧著也不多呢,你擔心什麼,銀錢是一定會給的。」
話是這麼說,對方卻沒有動手給錢,水手們只好加快了速度,想著乘天黑前趕緊離開,這邊海域,天一黑可就危險了。
就在兩方人馬交接貨物最緊張的時候,堤岸上突然來了一隊騎兵,船上眾水手嚇了一跳,白老爺神色微動,立即作驚恐狀:「不得了,巡檢司來人了。」
說完,白老爺就要帶人逃走,漁船上的掌事聽到這話,破口大罵,真是倒霉,今個兒在這兒遇上巡檢司的人,是誰透出去的風聲。
「別再卸貨了,趕緊上船離開。」
掌事一發話,水手們捨不得自己的貨,趁著對方衝下台階這段距離,還是幾個力氣大的,一人扛三袋就又扛回船上去。
原本只搬下大半,眼下又扛回船上一些,碼頭堆放的海貨並沒有多少,而船準備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