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不至於。

  季呦呦眨了眨眼睛，婉拒了：「謝謝大家，不過不用了，我也已經把飯給煮上了，就差弄個菜了。」

  在場的鄰居都有些驚訝，不過到底只是鄰居，紛紛對視了一眼之後，也沒說什麼，各自回了家。

  只有黃大嫂，想了想又說了一句：「呦呦，你知道的，大嫂多話，說的話也不好聽，你不喜歡就當大嫂沒說過。」

  「兩個孩子都是懂事的，你也不要對他們太……」

  季呦呦沒有覺得冒犯，朝著她笑了笑：「大嫂，我知道你的意思。」

  黃大嫂這才放心下來，也跟她打了聲招呼就準備回自家院子。

  季呦呦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她：「大嫂，等一下。」

  她回屋子裡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給黃大嫂：「還沒有感謝以前大嫂對兩個孩子的照顧呢，以前確實是我做事荒唐，不管陸桑城怎麼樣，起碼孩子是我自己生的。」

  「以後說不定還要麻煩大嫂很多，這把糖大嫂帶回去吧，給孩子甜甜嘴。」

  黃大嫂家的男孩兒其實跟雙胞胎差不多大，不過以前陸星厘陸星衍不敢跟別人家多接觸，怕「季呦呦」知道會生氣，所以他們也沒怎麼一起玩兒。

  黃大嫂推辭了一下，見季呦呦是真心這麼想的，一想到那兩個懂事的孩子，眼眶稍微濕潤了些許，「行。」

  「你想通了就好。」

  季呦呦回到家。

  眼前的彈幕還在不停地翻滾。

  【我去，我就說季呦呦是真的換了個人吧，以前的那個季呦呦哪兒會這樣跟鄰居們寒暄啊】

  【她真的，走路的時候眼睛不頂在頭上都是反常了，今天怎麼回事，竟然會跟鄰居們說話？！】

  【她以前可從來都是一副爾等凡人，配不上自己的模樣的！！】

  【我就說，季呦呦肯定是被人奪舍了！！！】

  季呦呦看得清清楚楚，眼眸微微垂下來。

  其實彈幕說得沒錯，她以前確實是很不喜歡跟這些鄰居寒暄的。

  她自己是城裡來的，家裡嬌縱她，她比這年頭大部分的姑娘見的玩兒的會的都多，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挫折，當然永遠是驕矜的樣子。

  這些只知道家長里短的鄰居根本那就不配跟她說話。

  但是現在，她的想法被改變了。

  剛才張嬸在鬧的時候，她聽得清楚，那些鄰居們為她說話根本就不是為了她，都是因為她的雙胞胎。

  不難想像，在她不在的這四年裡，雙胞胎受過多少苦，就以前「季呦呦」對待他們的態度，說不定沒有這些鄰居，她的雙胞胎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想到這兒，季呦呦的眼眶又濕潤了些許。

  陸星衍從屋子裡探出頭來，眼眸里全都是對她的擔心：「媽媽，她們欺負你了嗎？」

  季呦呦連忙壓下哽咽，朝著他露出一個笑搖頭：「沒有，媽媽把張嬸趕跑了，以後她不會再有機會欺負阿衍和妹妹了。」

  星厘這會兒也探出腦袋來，歪著小耳朵聽了一陣他們倆在說些什麼，發現聽不懂也沒什麼意思，又默默地把自己的腦袋給挪了回去。

  超級可愛。

  季呦呦的心臟被她軟軟地戳了動一下，走過去抱了抱兩個小孩兒。

  「以前……媽媽對你們不好的時候，鄰居阿姨婆婆們，是不是對寶寶挺好的？」

  陸星衍猶豫了一下，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

  他伸出小手指掰著數：「黃大嬸，李阿婆，秋秋姐姐他們對我和妹妹很好，但是也有一些婆婆阿姨會說妹妹是拖油瓶，還說她是小傻子。」

  他說著說著生起氣來：「妹妹才不是小傻子！！妹妹懂的東西很多人都不懂！！妹妹是大聰明！！！」

  季呦呦：「……」

  大聰明和小傻子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她被逗笑了，摸了摸小孩兒的腦門，「很感謝他們。」

  很感謝他們照顧她的兩個寶寶。

  陸星衍大致看得懂她是什麼意思，主動湊上來抱住她，「媽媽，那以後我可以去找隔壁家的鴨蛋玩兒嗎？」

  鴨蛋是黃大嫂的獨生子。

  季呦呦有點驚訝：「寶寶很喜歡跟鴨蛋玩兒？」

  陸星衍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倒也沒有。

  是鴨蛋老喜歡跟他們玩兒了，還喜歡一個勁兒往妹妹面前湊，雖然妹妹老是不理他。

  但是沒辦法，以前媽媽還是壞媽媽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們和院子裡別的小朋友玩兒。

  季呦呦誤會了他的意思，在兩個小孩兒的臉頰上香了一口，「當然可以。」

  「寶寶可以跟任何小朋友交朋友，」說完，季呦呦又覺得自己這個家長當得有些放縱，補充了一句，「但是也不可以跟壞孩子玩兒哦。」

  陸星衍：「那媽媽，什麼樣的才是壞孩子呢。」

  「……」

  季呦呦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又想起了他剛才說的有些人會叫星厘小傻子，「那些罵過厘厘的就是壞孩子。」

  其實這話說得十分籠統，並且有一種要帶壞小孩兒的感覺，季呦呦都有些心虛，說完就移開了視線。

  她不怎麼會教小孩兒的，這種功夫還是得交給孩子他爹那個狗東西。

  但是陸星衍卻沒有質疑。

  他也覺得罵妹妹的人是壞人，表情嚴肅地重重點了點頭。

  季呦呦跟他們說完，轉身就去了廚房。

  沒毒的菌子是最好處理的食材了。

  雞樅菌只用撕成長條，用豬油在鍋里滾一圈，然後加水就行。

  沒煮一會兒，裡面的水就變成了奶白色，鮮香的味道飄出來，香得人口水都能當場流出來。

  兩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趴在灶台旁邊往鍋里看。

  季呦呦笑，伸手扒拉了一下兩個小孩兒的腦袋：「離遠一點，燙。」

  兩個小孩兒也很聽話，都後退了兩步，不過視線依舊黏在鍋里的，「好香呀媽媽，是肉肉嘛？」

  季呦呦搖頭：「沒有哦，就是煮的蘑菇。」

  最後再往鍋里撒一點蔥花，蔥花的香味和菌子的鮮甜混合在一起，甚至比肉聞著都饞人。

  然後是見手青，切成薄片，等著熱油把蒜末的香味煎出來之後，再放花椒辣椒一起翻炒。

  見手青本身就是很香的，有些人說能從其中吃出肉味，別的調料都不要放，會破壞它本身的口感。

  沒一會兒，獨屬於菌子的香味就飄蕩在整個廚房裡。

  隔壁院子的鴨蛋聞到味道，恨不得把脖子都伸進他們院子裡瘋狂嗅，咽下去的口水都快有一斤了。

  「媽媽媽媽！」他扯著嗓子喊，「太香啦太香啦！我要聞著味道多吃兩碗飯！！」

  雖然香，但是他也是很有分寸感的，沒有跟別的不講道理的小孩兒一樣，吵著要去蹭飯。

  他知道隔壁家那個漂亮姨姨不喜歡他們，也不喜歡讓星厘星衍跟他一起玩兒。

  以前也是遺憾的，畢竟星厘是整個家屬院最好看的小姑娘，要是跟她熟悉，那說出去不知道多有面子。

  現在就更遺憾了。

  不能去蹭飯吃，嗚嗚。

  黃大嫂都聽笑了，扯著他的耳朵把人往家裡拉：「別湊過去了，像你老娘沒給你做飯吃一樣。」

  「你今天點名要吃的鴨腿，快點吃！給你爹留兩個就行！！」

  鴨蛋一邊喊疼，一邊還在瘋狂流口水，「娘！娘！我就聞聞嘛！！」

  「你就是嫉妒！你廚藝沒有隔壁呦呦姨姨好，你就強迫我吃飯！！」

  黃大嫂哭笑不得，手底下動作卻一點都沒松：「小兔崽子，少說兩句話，多吃兩口飯！」

  但是在進門的時候，她也不由得聳了聳鼻子。

  別說，還真的挺香的，有一股肉味，但又跟肉味不完全一樣，比肉味兒更香。

  她沒怎麼見過季呦呦下廚，只有記憶里潛意識覺得，季呦呦的廚藝好像不差，但沒想到能好成這樣。

  挺好的，挺好的。

  現在季呦呦做出改變，兩個孩子以後也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了。

  季呦呦把菌子盛出來，老爺爺換的菌子不少，炒出來都有挺大一盤，他們一家人是吃不完的。

  想了想，她盛了兩個盤子，讓星衍帶著去了隔壁。

  她以為到這會兒，狗男人都還沒回來，想必他今天就會跟這四年裡一樣，恢復了以前很少回家的狀態。

  但沒想到在這會兒，他竟然回來了，剛好撞見端著盤子出去的星衍，「這是……」

  陸星衍抬頭看他。

  他和妹妹其實是有一點怕這個父親的，從小到大，父親陪伴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很短，偶爾見面的時候，對媽媽都很兇，很不在意媽媽。

  他雖然不像以前那個媽媽一樣打罵他們，但是也從來沒有對他們很溫柔，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一個沉默的嚴父。

  陸星衍小聲說：「媽媽讓我把菜給黃大嬸家送過去。」

  陸桑城有些驚訝。

  在他的記憶里，季呦呦願意下廚都已經是破天荒了，更別說她一直看不上周圍的那些鄰居，怎麼突然……

  他沒有吭聲。

  季呦呦聽到動靜，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阿衍，怎麼啦？」

  陸星衍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裡面的媽媽聽不見，看了一眼爸爸揚聲回：「爸爸回來了。」

  季呦呦有些驚訝，探出腦袋看過來，柔軟的視線在他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間，又很快分開。

  狗男人。

  她還記得早上這傢伙內涵她的事，癟了癟嘴，發著自己的小脾氣，不想理人，轉頭回了屋子。

  她把地上還在研究那張紙的星厘抱起來，洗了手之後放在餐桌旁邊。

  看到男人也跟著坐過來，她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

  陸桑城注意到了，她這個樣子一看就是不想搭理他，他卻偏偏不如她的願，面色平淡道：「我得罪你了？」

  季呦呦杏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陸桑城：「你別罵人。」

  季呦呦想要反駁，鼓起腮幫子瞪他：「我沒罵。」

  陸桑城聲音冷淡：「心裡罵的。」

  季呦呦：「……」

  她想要繼續反駁，但瞪著男人的時候，男人那雙深沉沉的黑眸看過來，她頓時就像是一隻被戳破了的氣球。

  好叭。

  她確實罵了。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去送菜的陸星衍已經回來了，「媽媽——」

  他想說黃大嬸特意把盤子洗了讓他帶回來了，但進來之後見裡面的氣氛不對勁，又默默地把話吞了回去。

  「吃飯叭。」

  季呦呦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招呼小寶坐下。

  她感覺得到狗男人的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好像帶著些許探究，像是她做的這些舉動有多驚人一樣。

  季呦呦被他看得快要破防了，惱羞成怒地趁著小孩兒低下頭去吃飯的時候瞪人。

  但是在這個時候，星衍突然抬起頭：「媽媽，你做的菜好好吃！！！」

  季呦呦被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連忙收回視線，朝著小孩兒露出一個慈母笑：「阿衍喜歡就好啦！」

  「厘厘呢，厘厘喜歡不？」

  陸星厘在埋頭苦吃的空隙突然被點名，愣愣地抬起腦袋看過來。

  季呦呦被她逗笑了，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陸星衍再次星星眼點評：「比國營飯店的肉還好吃！！」

  季呦呦臉上的笑意更甚，「有眼光，不愧是媽媽的小孩兒！」

  陸桑城這會兒才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眸色更深了一點，「衣服是你做的？」

  季呦呦得意起來：「對哦對哦！」

  怎麼樣怎麼樣，驚訝了叭！

  除了她就沒有人有這種手藝啦！陸桑城就偷著樂吧！！就算他們以後離婚了，他娶了那個黑心眼的夏雙雙，也絕對不會有她這麼厲害的！！

  陸桑城看著一張小臉就只寫著「誇我誇我」的女人，頓了頓，移開視線。

  那種違和感又上來了。

  以前的季呦呦也這麼會女工嗎？以前那個季呦呦，在跟他要錢的時候，也勉強做過這些事情討好他。

  可他記得，那個時候季呦呦縫衣服的針腳粗糙，明明還不如他的手藝。

  他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這樣。

  明明還是以前那個人的模樣，怎麼會相差這麼多？

  季呦呦卻沒有察覺他的想法，沒有在他這裡得到誇獎，她有點不高興，卻也沒有多在意。

  狗男人嘛，不識貨也是很正常的。

  她很快換了個話題，把星厘買回來的那兩條魚給提了一下，「你有空就要把水池清理出來哦。」

  星厘聽到這話，也抬起頭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陸桑城的錯覺，總覺得她向來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眼睛裡也帶上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