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們的聲音都不約而同地戛然而止。

  聽到要去找首長評評理，季呦呦半點不慌不忙，而宋玉母女倆遮遮掩掩，是個正常人都該看出來一點不對勁了。

  黃大嫂首先出聲，狐疑道：「張嬸，你老實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啊張嬸，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是真的占理，怎麼人家季呦呦一點都不怕去找首長，反而你這個喊冤枉的這麼心虛害怕？」

  「該不會是在撒謊吧？」

  「有一說一，季呦呦雖然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張嬸平時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

  「再說她家宋玉，這麼大年紀也還不嫁人，不就是想找個有錢人，或者是城裡的鐵飯碗嗎，我倒是覺得他們一家都不怎麼老實？」

  「對對對，不像是能被季呦呦欺負得竄著走的叭。」

  「是是是，季呦呦雖然壞，但是她蠢啊！！」

  季呦呦：「……」

  雖然她很高興有人會為她說話，但是最後這話倒也不用說。

  張嬸母女倆見勢頭不對，連忙又道：「不是我們不敢去見首長。」

  「實在是首長平時真的很忙，我們一家受點小委屈忍忍就過去了，何必要把這件事鬧得這麼大。」

  「再說，大家都知道，陸團長是首長看中的人，我家那口子混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混上團長的位置，首長說不定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要是首長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也會幫著……」

  季呦呦抓住了她話裡面的漏洞，「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首長會假公濟私因為陸桑城站在我這邊？」

  張嬸心下一驚，下意識反駁：「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季呦呦氣得臉頰通紅，這話當然不可能放過她：「那我們就去找首長評評理！！」

  張嬸怎麼可能同意去：「不不不！」

  她見周圍鄰居們的表情不對，又連忙換了一個語氣：「呦呦，你還年輕，很多道理你都不知道，首長真的很忙……」

  黃大嫂皺著眉打斷她：「張嬸你別再說這個藉口了，家屬院每個家屬都知道，我們首長是出了名的為人民服務的好首長，絕對不可能因為任何原因偏幫季呦呦。」

  「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去見首長？！」

  鄰居們也七嘴八舌道：「對啊，你為什麼不願意去？」

  「嗨呀，還用問為什麼嘛，這不明擺著是心虛嗎，還有那個宋玉，怪不得嫁不出去，眼睛長在頭頂上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這性格也讓人頭疼叭。」

  「對啊對啊，誰家敢要這樣的媳婦！！」

  張嬸當然不願意他們這麼說她的寶貝閨女，但是她只要一開口，周圍的鄰居們就會問為什麼不去見首長。

  她只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季呦呦冷哼一聲：「鄰居們，很感謝大家為我們主持公道，事實這不是很明顯已經擺出來了嗎。」

  「張嬸全都是造謠！」

  她冷冷地盯著張嬸：「我為什麼會辭退她，大家都知道，如果一家三口每頓飯都在食堂吃，不說大魚大肉，葷腥肯定是有的，一個月也只花得了十多塊錢。」

  「但是陸桑城讓她給兩個孩子打個飯，每個月都給了她30！！」

  「30塊錢？！！」

  眾人一片譁然！

  要知道，30塊錢在這年頭已經比得上很多國營工廠的正規工人了！

  他們都知道張嬸給陸桑城家裡送飯，沒想到給了這麼多的工錢！！

  季呦呦說著就氣：「但是她拿著錢，每天給我雙胞胎帶的飯都不見一點油腥，全是爛白菜葉子！」

  「是！我季呦呦以前腦袋犯渾，對兩個孩子不好，從來沒有注意過張嬸都在帶些什麼飯！」

  「前兩天我一注意，哈！沒想到她都是這樣帶飯的，根本就不是從食堂帶回來的飯，都是她自己胡亂做的！正是因為這樣，我兩個小孩兒才長成這個樣子！！」

  眾人都震驚住了：「怪不得呢！之前我就驚訝，為什麼有張嬸每天帶飯，兩個孩子還瘦成這樣！」

  「30塊錢還給孩子吃爛菜葉，這也太噁心了叭。」

  「我平時就知道張嬸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竟然都不給孩子吃飯！！」

  「活該被辭退呢！！」

  季呦呦惡狠狠地瞪她：「還有，她不僅僅吞我家的錢，還經常打罵兩個孩子！！！」

  說到這兒，季呦呦就恨不得又把掃把拿出來，往張嬸身上招呼。

  這就很過分了。

  張嬸接觸到眾人指責的眼神，有一瞬間心虛，又嘴唇嚅囁著解釋：「我哪兒有經常打罵孩子。」

  「我就是……偶爾看孩子不懂事，就幫大人教育他們一下。」

  黃大嫂首先反駁：「兩個孩子算是我見過最懂事的了，星厘不愛說話，但是你好好跟她說，她也什麼都會照做！」

  「更別說星衍，在我家的時候，經常還主動幫我做家務！這樣的孩子哪兒來的不懂事！！」

  「對啊對啊，不說季呦呦的為人怎麼樣，但是星厘星衍可是最懂事聽話的孩子了！！」

  張嬸還在反駁：「再聽話的孩子肯定也有調皮的時候啊！再說了……」

  她聲音小了一些：「季呦呦平時自己不也打罵孩子嗎——」

  宋玉聽到這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連忙拍了一下張嬸的後背：「媽！你說什麼呢！」

  「我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嗎？

  張嬸還準備辯駁，就見周圍鄰居看她的表情越發不對勁：「那是人家的孩子！！」

  「雖然季呦呦確實不對，但是也不是你去教訓的理由叭！！」

  「笑死我了，我們家屬院誰家沒有一兩個皮猴子，平時不聽話肯定家長也在教訓，你總不可能也去橫插一腳吧？！」

  「我看大家回去，倒是都要問問家裡孩子，是不是都被張嬸教育過！！」

  見這風向對她們越來越不利，宋玉都覺得頭疼，暗中掐了一下張嬸！

  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媽！怎麼能笨到這種程度！！

  張嬸疼得差點沒有叫出來，還好及時被宋玉打斷，她又做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大家別罵了。」

  「我媽已經知道錯了，不是已經為此付出代價了嗎，她已經被辭退了，以後也再找不到工作了。」

  「但是我……」

  她說著說著，語氣又哽咽了，看起來想說什麼，但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季呦呦，又什麼話都沒說。

  就像是季呦呦把她欺負怕了一樣。

  張嬸也反應過來，跟閨女打配合：「對啊，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也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也從來沒有對別人家孩子做過什麼，都是家裡有閨女的，誰不是閨女就是自己的命啊！！」

  「倒是季呦呦！對！」她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模樣，「都是我對不起你們家！！我都願意把魅下來的工資還給你們，只要你們不再針對我家玉玉！！」

  「玉玉還是個沒有嫁人的姑娘，現在名聲壞了！你讓她以後怎麼辦啊！！」

  她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季呦呦冷眼看她。

  這次，鄰居們也沒有那麼容易上當了，「真是張嬸說的這樣的嗎？」

  「我看未必，你們看宋玉那丫頭，也是個有心眼的，怎麼可能被季呦呦弄成這樣！」

  「也對，畢竟我們也是跟季呦呦打交道打了這麼年的，她沒什麼腦子是出了名的！」

  季呦呦：「……」

  不要再說這句話了，她快要破防了！！

  還是黃大嫂又說：「呦呦，要不然你再說一下今天是怎麼回事？」

  季呦呦很樂意，把事情說了一遍，「我只是看不慣她欺負老先生。」

  宋玉本來是想著，人都是有下意識憐惜弱者的習慣，季呦呦本來平時的風評就沒有多好，再加上自己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眾人肯定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

  但沒想到，現在季呦呦也就是輕飄飄地把事情說一遍，竟然大部分人都選擇相信她！！

  怎麼可能？？

  明明季呦呦平時根本不是個願意幫助別人的人！！

  今天那麼多人在，只有季呦呦站出來的時候，她甚至都還以為見鬼了！！

  「啊，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我就說嘛，季呦呦平時都跟她沒什麼接觸，去造她謠做什麼？」

  「唉，我就說為什麼這丫頭嫁不出去呢，連老頭的便宜都要占，沒良心的東西！」

  「也不怕天打雷劈！！」

  「季呦呦家裡有小孩兒，雖然平時對孩子不怎麼樣，但到底也是親生的叭，肯定看不過去那個老先生家裡的孩子受苦。」

  「唉，我以前還覺得季呦呦不是個東西，現在看來，還是比有些人有良心多了！」

  宋玉和張嬸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被剛才被他們利用的鄰居們罵得狗血淋頭。

  張嬸還不死心，弱弱質問：「你有證據嗎，你就這麼說我玉玉？！」

  季呦呦深吸了一口氣，她又不是完全沒長腦子，盯著張嬸兩個人：「如果大家不信，可以鬧到首長哪兒，我去把老先生請過來，看看他當著首長的面怎麼說！！」

  還有個看不慣季呦呦的，也幫著張嬸說話：「我看這件事還說不準，不然就去部隊，讓首長評評理！！」

  張嬸：「！！」

  她哪兒還敢再說話？

  鄰居們見狀，對著他們兩個人罵得更狠，張嬸從來沒被人這麼罵過，她本來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平時都是她追著別人罵的，哪兒有過這種時候。

  她下意識指責自己女兒：「都怪你，要不是你出這個餿主意——」

  結果一轉頭她才發現，宋玉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張嬸哪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罵了一句死丫頭，也跟著灰溜溜地跑了。

  只留下了季呦呦和鄰居們。

  有幾個剛才為張嬸說話的鄰居也灰溜溜地轉身要溜，黃大嫂眼睛特別尖，一下就注意到了他們：「你們做什麼呢？」

  「剛才不是還在說季呦呦，現在也算是真相大白了，還不給季呦呦道個歉嗎？」

  周圍人也道：「對啊對啊，都是鄰居，不說季呦呦平時怎麼樣吧，但是這件事確實是你們錯怪她了。」

  「人家做好人好事呢，傳出去我們一個家屬院的臉上也有光，怎麼被你們說成那樣。」

  「張嬸都已經跑了，道個歉啊，」

  有人面露愧疚：「不好意思啊，季呦呦，這事兒確實是我不對。」

  「對對對，張嬸也真會演，莫須有的事情編得有鼻子有眼。」

  其中只有一個跟季呦呦差不多年紀的女人，一直堅持著垂頭往外面走。

  黃大嫂擰著眉頭開口喊她：「老孫家的，你不道歉嗎？」

  女人動作一頓，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心下一跳，用力握緊了衣袖，但臉上表情還算淡定：「我道什麼歉？」

  黃大嫂剛準備說話，她就伸手撥開了擋在前面的人：「讓一下，我剛才都是被張嬸糊弄了，跟著張嬸的思路走的，她表現得那麼可憐，我相信她也沒什麼問題叭。」

  「我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還沒等眾人說話，她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

  黃大嫂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這個女人平時的做派。

  是鄉下來的，好像跟季呦呦家經常來打秋風的那個表妹還挺熟悉的，她有好幾回都撞見了兩個人在一起，不知道說什么小話。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黃大嫂：「呦呦，你別放在心上。」

  鄰居們表情各異，以季呦呦的性格，想必又得大鬧一場，他們都有些後悔還留在這裡了，早知道看完熱鬧，就跟張嬸他們一樣跑了。

  但沒想到，季呦呦竟然溫溫和和地朝著他們笑了笑，「沒關係的，大家也都是不知道真相，我解釋清楚就好了。」

  「還要感謝大家，為我說話呢。」

  她長得好看，一笑起來跟仙女一樣，鄰居們哪怕是經常看到她，也不禁愣了愣。

  也怪不得，陸團長那樣的男人都會娶她，並且忍受她作了這麼久，都一直沒有離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竟然覺得季呦呦比之前還要更好看了些。

  咳咳。

  有不少中年婦女都不由得紅了臉：「沒事，大家都是鄰居，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嘛。」

  「話說你家應該還沒有吃飯吧，要不然帶著孩子到我們家來吃？」

  以前「季呦呦」的懶，是整個家屬院都出了名的，現在辭退了張嬸，恐怕孩子都吃不上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