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空氣靜謐得可怕。
若是有第三人在這裡，定然會覺得十分壓抑。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終於有了聲音。
沈老爺子身子往後靠了靠，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裡，卻閃著十分睿智的光。
「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
沈遠山還沒說話，身子就下意識地坐直了一些，態度越發的恭敬。
「已經安排好了，我給嵐茵去了信，讓她和小城就留在阿堰那邊在......」
「是嗎？」
沈老爺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沈遠山，但只是輕飄飄的一眼，卻把沈遠山看得冷汗直流。
「是...是啊！」沈遠山有些緊張地回答。
「哼。」沈老爺子哼了一聲，「還是？可我怎麼聽到消息說，你那個好媳婦，著急帶著小城回來？還逼迫阿堰給她買火車票。」
「是阿堰跟你說的嗎？」沈遠山下意識地詢問。
原本表情還算從容淡然的沈老爺子，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臉色立即就冷了下來，「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麼，但我還是勸你，收起你那不該有的心思。阿堰也是你的兒子，你們之所以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你這個當父親的有錯在先。
阿堰怎麼了？阿堰這些年沒你們的陪伴，照樣很是優秀，不知道比沈城強了多少倍。
別人想要這樣的兒子還沒有，可你看看你，不僅不知道珍惜，甚至發生任何事情，都想要怪到阿堰的頭上。
就你這樣做父親的，孩子怎麼可能和你親近得起來？」
沈老爺子年紀是不小了，可是他身體素質好，除了頭髮白了之外，身上基本沒有什么小病小痛，一年到頭兒，甚至連感冒都不會有一次。
現在到了氣頭上，罵起人來，更是聲音洪亮，直把沈遠山罵了個狗血淋頭。
被這麼一頓狂噴，沈遠山的表情有些尷尬，但也有些不服氣。
「可小城就不這樣——」
見沈遠山不僅不知道錯，竟然拿還敢反駁，沈老爺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
「你還有臉說？那你怎麼不想想，你是怎麼對小城的，又是怎麼對阿堰的？
遠山，就算是父子之間，那也要有來有往，才能處出來感情。你自己都沒有以身作則，沒有盡過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又憑什麼要求阿堰對你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呢？你說是不是？」
沈老爺子說完，自己現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類似的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可是次次都沒用。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
沈遠山看起來聽話又孝順，每次都是乖乖的聽他說，然後乖乖地答應。
可是事實上，他根本不會做出任何的改變。
這樣的次數多了，沈老爺子也不指望這次沈遠山就能幡然醒悟，該說的說了，沈遠山就說起了正事兒。
「京城這邊是什麼情況，我不說，你也比我清楚。讓吳嵐茵和小城回來，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
你一個人，或者我們兩個，還能互相照顧，但是吳嵐茵和小城，是需要被人照顧的，到時候，我們連自身都顧不住，還怎麼照顧他們？
部隊那邊的條件和這邊是沒有辦法比，但是阿堰在那邊多年，且這邊的事情不會影響到他，有他在旁照顧，吳嵐茵和小城的生活，基本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留在那邊，對他們兩個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跟你說一句，吳嵐茵非要回來這件事兒，不是阿堰告訴我的，他也從來不會打小報告，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
沈遠山趕忙點頭，「對對對，我知道，阿堰不是那樣的人，我剛剛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剛剛把話說出來之後，沈遠山就已經後悔了。
他當然知道沈堰不是那種打小報告的人，可是每每發生什麼事兒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地把沈堰往壞處想。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好受一些。
誰讓這個兒子，不僅從小就和他不親近，還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優秀，可以獨當一面。
更是在現在這個年紀，就已經做出了一番成績，有了無數戰功，更是把他這個做父親的，比得一無是處。
沈遠山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想要這樣的兒子，但是他自己，卻是一點都不想要。
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喜歡沈城。
不是因為沈城有多好，只是因為在沈城的面前，他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父親。
沈遠山很快就從紛雜的思緒中回過了神，對著沈老爺子笑了笑，「父親，你放心，我會給嵐茵和小城寫一封信，把事情好好的和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安心地待在那邊。」
「最重要的，是讓他們聽話點，不要找事兒，多聽阿堰的，不要給阿堰添麻煩。」
沈遠山垂下眼帘，掩蓋住了眼中的情緒，低低的應了一聲，「知道了，你放心吧！」
沈老爺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吧，我一個人坐一會兒。」
「好。」沈遠山站起身，態度恭敬，「父親早點休息，不要熬太晚。」
「我知道，你去吧！」
沈遠山走了。
從屋子裡出去之後，還順手帶上了門。
院子裡沒有燈，只有身後的屋子裡，透出了些許微弱的光。
這些光落在沈遠山的臉上，使他臉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遠山才這終於收斂了臉上複雜的神色，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這個小院兒。
屋子裡，沈老爺子目送沈遠山走出去，又等了許久，才聽到了沈遠山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唉！」
沈老爺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聲音里滿是無奈。
兒女債兒女債，兒女都是債啊！
沈老爺子心中想著，人也站了起來，朝著書桌走去。
拿出紙，打開鋼筆，沈老爺子開始給沈堰寫信。
他的後代當中，也就只有沈堰，能讓他少點擔憂，多點放心。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沈老爺子每每想起沈堰，就多一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