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槐序站在一邊，好像沒有察覺，只是淡淡笑著，背後焦黑的斷壁殘垣，反倒襯的他從容鎮定，宛如謫仙。
只是在看見王老爺聽說庫房裡的銀票被燒作了飛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之時，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王家的一群妻妾哭哭啼啼的圍上來，急著發喪似的，哭天搶地撲過去，被王舒羽罵罵咧咧的轟走了，訕訕的對紀槐序拱手：「紀公子，我爹他暈倒了，不知……？」
紀槐序對著空氣頻頻點頭：「當然可以，鳶鳶叫我來，不正是為了幫些忙嘛。」
空青一把把王老爺扛起來，回頭一看蔓椒，無需多言，蔓椒自覺地跟上，兩個人帶著王老爺水靈靈的回了客棧。
紀槐序看了會兒熱鬧，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索然無味的買了荷葉雞回去了。
沈虞鳶聽的目瞪口呆，氣得跳腳：「不是，你，你去走了一遭，我怎麼感覺我付出了很多呢？」
「那個王舒羽，哼，不安好心。」
「哎呀，人家應該只是出于欣賞，不是有意針對你的，他要是知道我和你什麼關係也沒有，估計就不會這樣對待你了。」
卻看著紀槐序垂下眼帘，臉上沒什麼表情：「是啊，差點忘了，我們沒什麼關係。」
「這，對啊，」沈虞鳶有些不明所以「雖然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友善，但是……我們就只是朋友啊，若是總傳你是我的面首，對你名聲也不好。」
「所以，」紀槐序猛抬頭「你是擔心對我名聲有損？」
「呃，算吧？」
「你……很關心我。」
「也不……」
「謝謝鳶鳶，」他打斷她的話，笑意盈盈的盯著她「我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關心了。對了，昨天拿回來的那些東西，你看過了嗎？有沒有什麼思緒？」
「呃，哦。」
沈虞鳶擦擦手，抓起桌上零零落落的本子：「這裡面記載的大多是花朵，應該是喻指女子，已開花未開花，大抵是是否行過房中事，但是……這其中記載了幾個，名字是蓮蓬的，沒有標什麼開花不開花的。」
她蹙了蹙眉，一線游思在腦中炸開，蓮蓬……不會是……
她和紀槐序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已有身孕！」
如果尋不到陰時女，那就，創造陰時女！
沈虞鳶秀氣的眉毛越蹙越緊，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不是，什麼陰時女陰時女的，男的不能做藥人嗎？偏偏要女的，怎麼，男的除了醃一下送到宮裡去，就沒有別的作用了嗎？
一會兒被葵水克了，一會兒被美人禍害了，一會兒被陰氣傷了，男的這麼脆弱怎麼不去死啊！政治是你們男的在爭，卻要用女子的命去填？！
我就一句話！這麼多女子的屍骨要是真堆出來一個王位，能不能由女子來做？！」
紀槐序站在邊上，聽的大氣也不敢出，在腦子裡緊急過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沒罵過女子，沒傷過女子，沒發表不實言論，沒宣揚封建迷信，對王位也不感興趣，履歷清白，over。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挪過去：「鳶鳶……」
「紀槐序，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我管定了，哪怕到了京城，最後發現你心心念念的攝政王也參與其中，我也絕對不會退步的！到時候，我不能保證我們還會不會是朋友！」
他看著她胸口上下起伏，眼中儘是怒火的模樣，著急忙慌的辯解：「鳶鳶，我發誓，攝政王絕對沒有參與其中。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壞事，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可沒有傷害過女子啊……」
「哼，」沈虞鳶往前探了探頭，目光犀利，冷硬的像一支箭，侵略感十足：「凡視而不見者，皆為幫凶。」
像是遠古的鐘聲敲響，京城外萬古寺的巨鍾無端在腦中發出震顫，音波激盪，振聾發聵。
他其實並不關心朝廷紛爭，對於那些所謂的禮數，雖不齒，但也從不在意，他不在意誰做皇帝，但也從沒想過，那位置上，可以是女子。
他認識沈虞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能感覺到她對於大部分的男子都沒有什麼好臉色，原先不理解，只覺得有趣，現在想來，倒是處處顯出端倪，而他之前的想法，就顯得淺薄而蠢鈍了。
千百年來，朝代更迭幾何，所有人都習慣了，什麼應是男人的，什麼應是女人的，可人與人之間，真的能單單以性別區分麼？
世間人渾渾噩噩千餘年，竟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
沈虞鳶這會兒情緒有些激動，見他沉默不語，呼出一口氣：「我現在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要不你先出去吧，趁現在五感俱全，好好再感受一下，傍晚藥效過去了你再來，我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紀槐序深深的看她一眼，輕聲回應：「好。」
他站起身，快要跨出門檻時還是沒忍住，回頭說：「鳶鳶，無論如何，我會幫你的，哪怕是……你想要做皇帝。」
沈虞鳶愣愣的抬起頭，盯著他遠去的背影。
他……
六啊，這麼會裝逼，可惡，被裝到了，這話說得，一套一套的，好像他真做得了主似的，他要是個女的，她可能就信了，萬一是那個什麼太后呢，偏偏是個男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權利一手推皇帝上位的。
不過也是……他心心念念的攝政王聽起來對王位沒什麼意思，他自然也不在意……嘖嘖嘖，感天動地的愛情啊。
沈虞鳶搖頭晃腦的翻開一堆帳本下的殘卷，隨手翻看幾頁，頓住了，蹙著眉仔仔細細的看起來，臉色凝重，半晌，對外面喊一聲：「紫菀！」
「誒，怎麼了小姐？」紫菀跑進來「可是要叫紀公子？」
「不，把蔓椒叫過來。」
「蔓椒？可是……她在給王老爺治病啊，王老爺剛剛醒，據說口不能言了。」
「管什麼王老爺，既然沒有性命之憂，就不管了，去叫蔓椒過來，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