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歸桓城停留的第五日,城主府遞來一紙請帖,邀請沈虞鳶赴宴。
紀槐序捏著請柬:「嗯,說是聽聞你醫術高明,想要結交。嘖,鴻門宴啊,沈小姐要去嗎?」
「去唄,說不定有什麼好吃的呢。」
「歸桓城城主名叫蘇平,是蘇家的人。
蘇家是世族,在朝堂上話語權不小,蘇平為了巴結蘇家,拋棄了姓氏,改蘇姓,有了蘇家的庇護,他為虎作倀,壓榨百姓,為黑道保駕護航,這次宴請你,說不定也有為戴虎出頭的意思。」
「那個戴虎不是湖茗城的嗎?」
「湖茗城城主蘇翹,和蘇平差不多,都是蘇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為蘇家辦事的,兩人沆瀣一氣,為蘇家斂財,飛鷹幫在湖茗城和歸桓城都是橫著走的。
你打了戴虎,無疑是動了蘇翹的臉面,又是在蘇平的地盤上,他為兄弟出氣,也很正常。」
「嘶……」沈虞鳶皺眉作思考狀,「我想吃酥餅。」
紀槐序一愣,笑了:「好,我去買。」
城主府,戴虎腫著一張豬頭似的臉,跟在蘇平身後,含糊不清的說沈虞鳶有多麼過分,下了他們飛鷹幫和湖茗城的面子,讓蘇平一定要好好教訓沈虞鳶。
蘇平從侍女手中拿過一個藥瓶遞給他:「戴虎兄弟,這是上好的傷藥,你拿著。你說的那個女人,我到時候一定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廢了她,讓兄弟好好快活快活。」
戴虎猥瑣的笑起來,又討了幾張銀票,揚長而去。
蘇平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和善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身側的侍從低聲問:「老爺,此人粗鄙不堪,膽敢對您不敬,對他這麼客氣做什麼?」
蘇平拿手帕擦了擦自己剛剛拍過戴虎的手,滿臉嫌惡:「京中來了消息,這個沈虞鳶不簡單。」
「那您當真要幫戴二幫主?」
「哼,這戴虎愈發目中無人了,要不是看在……」他看了一眼侍從,突然皺眉,「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來人,拖下去!」
耳邊是侍從苦苦求饒的哀嚎聲,蘇平喝了一口茶水,這戴虎越來越不聽話,給他幾分薄面,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不過是個貪財好色的市井混混,若不是為了家主的大計,他才不屑於和這樣的人往來。
他抬手招來心腹:「那個沈虞鳶,可收到請柬了?」
「已經送到了。」
「什麼反應?」
「她……」心腹有些遲疑,「派她養的小白臉去買酥餅了。」
「就沒有別的動作?」
「呃,還是與落沙幫那些人廝混在一起,她那個叫紫菀的丫鬟倒是日日出門買東西,派人跟了,沒有什麼異樣。」
「沒有異樣?怎麼可能!別人都不出門,單單她一個出門,沈虞鳶醫術高超,說不定在採買什麼來製藥。那丫鬟都買了些什麼?」
心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小小一張紙片嘩啦一下垂落成長長一條,他一板一眼的讀起來:
「第一日,巳時,珍饈閣梨花釀一壺。午時,珍饈閣燒鴨,燒雞各一隻,水晶肘子一份。未時,酒家花雕酒一壺。
第二日,未時,尋味閣桃花醉一壺,秋月白一壺,竹葉青一壺……」
「停停停!」蘇平連忙叫他打住,城中酒樓的美酒售價都不低,更別提秋月白,竹葉青之類有名的佳釀,這區區一個小丫鬟都出手如此闊綽,真不愧是久負盛名的長庚山莊。
「去,給京城書信一封,就說長庚山莊富可敵國,若是拿下,可解燃眉之急。」
「是。」
是日夜,沈虞鳶浩浩蕩蕩的帶著一幫人欣然赴約。蘇平站在上首,笑容滿面:「沈小姐一來,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沈虞鳶也笑:「城主自謙了,多看兩眼吧,畢竟以後可能很難看到我這麼甜美的人了。哎呀,我就欣賞你這種愛說實話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蘇平眼前搖晃,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輕佻的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嘖,上道啊。」
「呃,」蘇平一噎,吞了吞口水,莫名感覺自己被騷擾了:「哈哈哈,沈小姐果真是幽默風趣。」
「害,這算什麼幽默風趣,我就是單純沒素質。城主能理解吧?素質低下了,人品就上來了。」
對上她那真誠不似作假的眼神,蘇平都想大叫。然而他做了這麼久的城主,到底是身經百戰的老狐狸了,還是維持住了微笑,客氣的邀請他們入座。
幾人依次入座,紀槐序卻跟著沈虞鳶,面不改色的坐在了她身側。
蘇平心下瞭然,眼中遮不住鄙夷,堂堂七尺男兒,居然甘願屈居於女子之下,對一個女人俯首帖耳,實在是丟了男人的臉:「這位公子,您……?」
紀槐序屁股都不挪一下:「我家小姐習慣了我為她布菜,不是我夾的她不吃。」
「哦,哈哈,您二位,真是伉儷情深啊。」
沈虞鳶秀眉一蹙,剛想說些什麼,就被紀槐序拉住了手,只能眼睜睜看男人微笑著接下了這句讚美。
晚宴開始了,沈虞鳶反手狠狠在男人手臂上掐了一把,低聲質問:「你瞎說什麼?」
紀槐序輕輕嘶了一聲,滿臉無辜:「我……只是想保護小姐。」
他微微垂首,好像受足了怨氣也要冷臉洗內褲的痴情種:
「我知道我不配自稱小姐的枕邊人,冒犯了你。小姐想怎麼罰我都行,我都認,只要能讓我保護你,我,我就知足了。」
沈虞鳶看著他那張俊臉,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臉:「裝什麼卑微的忠犬,下次再裝,記得稱呼我為『您』。」
「是是是,我為您布菜。」
坐在上首的蘇平,臉已經黑了,他一眼望去,沈虞鳶和她那小白臉面首你儂我儂,紫菀又添了一壺酒;殷孽夾著一筷子炙羊肉,嫌棄的聞了一下又扔回碟子;澤蘭抱著謝初歲,滿臉姨母笑的望著對面的沈虞鳶和紀槐序……
他端起酒杯:「沈小姐,我敬您。」
見沈虞鳶舉杯回敬,他滿面紅光,高談闊論,虛偽的言語間滿是熱忱和對未來的美好嚮往,他說的唾沫橫飛,口乾舌燥,端起酒杯又滿飲一杯,一看下首,沈虞鳶正歪著身子和身邊的小白臉竊竊私語。
「沈小姐!」
沈虞鳶身子一震,她也不想的,主要是蘇平那個樣子真的很像她高中校長在台上慷慨陳詞的樣子,連話術都相差無幾,她下意識的就想走神,和邊上的同學講悄悄話,要不是場地太空曠,坐的太靠前,她甚至還想從衣袖裡掏個蜜餞吃吃。
真不愧是林沐安筆下的小說世界,把刻在中國學生DNA里的宣講精神發揮淋漓盡致。
蘇平見她那隻進油鹽的死樣子,偽善的樣子都裝不下去了,索性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沈小姐這一路而來都未曾遮掩蹤跡,自丹靈山來,談吐氣質又如此不凡,想來是長庚山莊的人吧?」
沈虞鳶這一路而來,既不張揚,也沒有刻意遮掩行蹤,有心之人一查就能知道。
她微微頷首:「是,我是長庚山莊新任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