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記起來了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兩人皆是一愣。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怔楞一瞬,宋聽瀾放下手,才道:「是我吵醒你了嗎,阿鳶?」

  他在蜀心葵霧裡做了一場美夢,夢到他又回到了有阿鳶的梨花鎮,夢到阿鳶親口說她不怪罪他。此刻見到季清鳶,心裡總有些說不出的情愫。

  但季清鳶看見他,便想起雙月靈谷山洞裡,蜀心葵霧夢境中他渾身是血一點點爬上蓮影峰的場景。

  她親眼見證了他在她離開後踽踽獨行的三年,看他眼淚流盡卻連為他擋一擋雪都做不到,如今再次見到他真真切切坐在她床邊,眼睛不由得又有些酸澀:「師兄……」

  她以為她做得很對,以為他會過得很好,但她偏偏做錯了。

  見她眼眸泛起霧氣,宋聽瀾剛剛心裡存在的朦朧情愫頓時褪得一乾二淨,有些手足無措地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他說著便欲要去探她脈搏,卻不想季清鳶抓著他的衣服,用力撲進了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宋聽瀾的身子一瞬僵硬起來,手懸在半空中,遲遲不敢放:「……阿鳶?」

  季清鳶如今還很虛弱,沒有多少力氣,抱得也沒有太緊,宋聽瀾摸不清這是什麼狀況又怕會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傷,只好小心翼翼道:「阿鳶,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委屈?」

  她只抱了抱他,他便覺得心疼,覺得她受了委屈。可他受到的那些苦,卻全憋在心裡,一言不發。

  若非蜀心葵霧,她此生都不會知道他一直困在十年前,苦苦掙扎,停在原地等了她這麼久。

  季清鳶眼睛更酸,把頭埋在他懷裡,用力搖了搖頭,喉口哽咽,像堵了團棉花,斷斷續續道:「其實……其實我記起來了……」

  「我記起來了的,悶葫蘆,我記起來了……」

  她話很輕,卻叫宋聽瀾的心跳都像是一瞬暫停,一句話叫他大腦一片眩暈,心臟狂跳起來,他差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嗓音乾澀:「你說什麼?」

  「阿鳶,你……記起什麼了?」

  數年過去,「悶葫蘆」三個字再次在他耳邊響起,像個近鄉情更怯的旅人,他甚至在懷疑,這是現實還是一場夢?

  然而,腰上的雙手,懷中的柔軟卻又無比真實。

  季清鳶埋在他肩頭,心裡滿是愧疚:「我記起我們從前在梨花鎮的五年。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忘了你。」

  她已經開始哽咽,宋聽瀾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如同被一個巨大的驚喜砸中,雙手顫抖,緊緊回擁住了她,想說很多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不停念著她的名字:「阿鳶……阿鳶……」

  忘了他也好,記起他也好,只要她願意再次回到他身邊就好。

  直到聽到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氣,才連忙鬆開她,自衣襟處掏出手帕,輕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別哭了,阿鳶。」

  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還受著傷。」

  季清鳶靠在他懷裡,被他拍著背順氣,又被餵著喝了幾口溫水,才平靜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忐忑,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具身體裡……」

  話還未說完,宋聽瀾便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沒事,阿鳶不知道怎麼解釋,那就不用再解釋。我什麼都相信你。」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所以選擇明明白白地表達他的無條件信任與支持。

  比起這些,他只害怕再次失去她。

  季清鳶抓著他的左手,去摸他的手腕,果然看見一條很淺的疤痕。雖然不明顯,但也能看出這裡曾被人重重割過。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腕,道:「疼嗎?」

  一次次割腕取血,一遍遍嘗試,卻全都失敗,疼嗎?

  宋聽瀾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也不擅長說花言巧語,只把左手往後掩了掩:「不疼。」

  「不過,阿鳶怎麼知道我這裡有傷的?」

  季清鳶早已不打算再瞞他:「山洞裡有蜀心葵霧,我進了你的夢境,看見你受了很多很多傷,吃了好多好多苦。」

  宋聽瀾一愣:「所以……你進了我的夢境?」

  所以,夢裡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怪他當初的任性?

  季清鳶點了點頭,趁此機會,道:「當年我並非有意不告而別,只是想引開宋立朔,讓你平安拜入天極宗,只是沒想到宋立朔修了邪術。你當初沒有做錯事情,不必再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

  愧疚是一把刀,凌遲著他,日日不得解脫。

  季清鳶知他少言,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所以更不願意再讓他愧疚。

  宋聽瀾心下悸動,定定看著他,眸子裡有緊張亦有期待,他慢慢執起她的手:「那,阿鳶曾經說的話,可還作數?」

  既然她想起來了,她當初的話,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