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出谷

  「醒來吧,聽瀾。」

  「我在等你。」

  夢裡的過去,無法改變。但夢外,他所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等待著他。

  宋聽瀾依舊緊緊抱著她,以二人為中心,來往的遊人、喧囂的街頭、林立的商鋪都一點點消逝,一方安靜的小世界中,只剩他們二人緊緊相擁。

  季清鳶心裡有些忐不安,長街大半消盡,半晌,頭頂才傳來他的聲音,

  他說,「好。」

  世界一瞬坍塌,一場美夢,終於徹底結束。

  ………

  季清鳶剛睜開眼,眼前便是一陣黑暗,身上極為無力。她剛試圖睜眼,只朦朧看到不甚明亮的石壁,接著,便什麼也未來得及看清,伴隨著耳邊一聲短促的「阿鳶」,季清鳶眼前一黑,便就此失去意識。

  身上一陣無力,只覺得身處冰天雪地,茫茫白雪如鵝毛落下,一片又一片。

  季清鳶抬起頭,只見紛紛紜紜的白,讓她頭暈目眩,一陣晃神,即將一頭栽倒在雪地之時,身上忽地傳來一陣暖意。

  似乎有人給她蓋了件厚實又毛茸茸的大氅,又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搓熱取暖。

  朦朦朧朧間,她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問:

  「她為何還不醒?」

  聲音里是掩不住的急色,後面再有人講了什麼,那聲音卻越來越遠,季清鳶什麼也聽不見,周身重歸一片寂靜。

  待她終於有些費力地撐開眼皮時,只見熟悉的床幔,身上蓋著厚實的被子。

  這裡是青溪閣。

  她怎麼出的雙月靈谷?

  身上已然換了衣裳,她兩件弟子門服都已破的破髒的髒,如今身上穿的是宋聽瀾在蘭陵城給她買的裙裳,不過只穿了中衣,未穿披衫和袖襦。

  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她虛弱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有些難受地咳嗽兩聲,門外就迅速傳來人聲。

  那人走進門來,自屏風後繞了出來,正是孟汀晚。

  孟汀晚見她睜著眼,才終於出聲道:「小師妹!你醒了!」

  她坐在了床邊,道:「你可有不舒服?」

  季清鳶嗓子還有點難受,只搖了搖頭。

  孟汀晚摸了摸茶杯的溫度,才將她扶起來,讓她靠著漆枕坐著給她餵水喝:「沒有不舒服就好,來,喝點水。」

  季清鳶小口小口喝著,聽著孟汀晚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昨晚大師兄就把你一起從雙月靈谷帶出來了,大師兄雖看起來也傷的不輕,但用丹和調息後好得很快,活動也自由。倒是你,自昨日就一直昏迷著,一直凍得哆嗦,到現在才醒。」

  「大師兄一直在照顧你,兩個時辰前才走,不過衣裳是我給你換的。」

  說著,她嘆了口氣,有些氣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真是的,每出去一趟,身上總要落一堆傷。」

  季清鳶慢慢喝著溫水,任溫水浸潤乾澀的喉嚨,腦子裡卻有點亂。

  經此一遭,她再不可能與宋聽瀾對面不相識。

  她原以為她做的天衣無縫,宋聽瀾順順利利入了天極宗,卻沒想到她給宋聽瀾留下如此多痛苦。

  他這一路,坎坷多於順利。

  但若要說出她記得梨花鎮一事,卻不知如何解釋她出現在「季清鳶」的軀殼裡。

  夢境裡,宋聽瀾那般反應一定是認出了當時的人並非是她,亦認出來如今的她是另一個靈魂。

  她現在這種情況在修仙界被稱為「奪舍」,屬於罪大惡極,人人聞之色變的邪術。

  若要相認,她該如何解釋她突然出現在這具軀殼裡?

  季清鳶眼神空空的,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地,只機械性地吞著水,連茶杯快要見底都未曾察覺。

  孟汀晚見她這副模樣,疑心是她身子不舒服或是自己又說話太重,有些懊惱,連忙給她再倒了一杯水,道:「師姐並非有意說你。」

  她語氣輕鬆活潑,道:「不過我們小師妹可真厲害,二十二歲就已是化神了,不少宗門都來我們天極宗打探呢!想到他們那忌憚模樣,我都想笑!」

  季清鳶身子緩了會兒,現在有了點力氣,接過茶杯,道:「我怎會和師姐生氣。」

  「就是剛醒,反應有些慢罷了。」

  「那便好。」孟汀晚鬆了口氣,「你現在身子還虛弱著,好好休息,待身子好些了再修煉。」

  季清鳶點了點頭,心下卻有點詫異。

  她入了化神,雖說是強行突破,又與火鳳、駱無忌對打,但也不至於昏迷了一整天還是如此無力。

  她現在渾身軟綿綿的,連下床走兩步都做不到。

  不符合她劍修的扛造體質。

  雖心有疑惑,但她也未問出來。

  孟汀晚向來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真知道她身體出了什麼大事,臉上早已表現出來了。如今這副樣子,應該是真沒什麼事。

  或許是太久沒泡靈泉了吧。

  孟汀晚扶著她,將漆枕放下來,扶著她慢慢躺下,道:「你如今可是我們天極宗不可多得的與大師兄並列的天才,可要好好休息,不然師尊啊長老啊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池玥師姐都會傷心的。」

  季清鳶沒忍住笑了笑,只得應道:「好,一定好好休息。」

  孟汀晚點了點頭,給她掖了掖被子,道:「門外一直都有人守著,不舒服叫一聲就好。」

  季清鳶點了點頭,看著她轉身出去。

  她不困,手腳還有些冰涼,有些睡不著,便怔怔看著床頂,發呆了一會兒,她才閉眼,進水漣漪里泡靈泉。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季清鳶泡著靈泉,還未睡著卻聽到一聲輕微的開門聲。

  有人來了?

  一時不能明確猜出是誰,季清鳶頓了頓,出了水漣漪,回到本體,雙眼卻依舊緊閉著。

  門又被輕輕關上,有人步子輕緩,慢慢走到她床邊,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一道目光落在她臉上,一寸寸掃過她的眉眼。

  隨即,溫熱的掌心輕輕落在她額頭,似乎是在試她額頭的溫度,動作極輕。

  來人一直不說話,季清鳶不想再一直裝睡,索性睜開了眼。

  她一睜開眼,恰恰與剛收回手的宋聽瀾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