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鳶問完,便低頭繼續為他包紮,江岫白卻並沒有立馬回話。
屋中一時陷入靜默。
半晌未得到回話,季清鳶紮好一個蝴蝶結,抬頭看去。
她剛抬頭,便猝不及防的對上江岫白的眼。
原來他剛剛一直在看著她。
江岫白面色平靜,平靜得好似在靜默中消亡傾塌,一雙眸子又黑又沉,仿若看不到盡頭的長夜。
「徒兒沒有什麼想法。」江岫白靜靜地看著她,薄唇輕啟,嗓音柔和,態度卻無比執拗,「徒兒只想永遠留在師尊身邊。」
此刻,季清鳶才發覺,這人遠遠比她想的還要偏執。
她知江岫白依賴她,不想離開她。
倘若她剛回來就提出叫他拜裴郁為師,修習傀儡之術,那江岫白定然接受不了,只會跟她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她選擇先緩一緩,只隱晦地提一提,讓他好好思考。
他多修習些日子,再多多與他人對戰,以他的聰慧,定然也能明白什麼是適合他的。
可季清鳶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寧願放棄自己所愛的傀儡之術,寧願棄了自己真正適合的道路,也不願意另拜一個師尊。
「阿白,你不適合做劍修。」
這幾個字終究還是吐了出來。
迂迴婉轉並沒有用,這次,她選擇直說。
江岫白手緊緊攥著被褥,五指深陷,青筋暴起:「師尊……」
季清鳶偏過頭去,不看他的神情,只一狠心將話都擺到明面上統統說出來:「阿白,你更適合修習傀儡之術,以你的身體,劍道並不適合你。」
「機甲傀儡,天下宗門,莫若天機門,集大成者莫過於裴郁。況且,你本就鍾愛於奇門遁甲,喜歡傀儡之術。」
對面,江岫白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季清鳶放柔聲音:「裴前輩也有意收你為徒,阿白,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話落,她看向對面的江岫白。
江岫白緊緊盯著他,眸中一片驚濤駭浪,半晌,他眸中情緒一點一點沉寂,無波無瀾,道:「師尊真是這樣想的?」
季清鳶摸不准他現在腦子裡具體在想什麼,看了幾眼他的表情,見他還算鎮定,並未失控,便道:「是。但是我這樣,只是為了你能更好。」
「阿白,你終有一日要下山,要離開天極宗孤身遊歷。你身上的血脈不可能永遠都不被人發現,只有擁有更強大的實力,你才能護住自己。」
季清鳶輕嘆了口氣:「我只願你順遂無虞、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她說了這麼多,無非也是想讓他知道她並沒有拋棄他的意思。
面對一個從小到大都被拋棄,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季清鳶不得不小心些。
江岫白目光落在她身上,細細地用眼神描摹著她的眉眼輪廓,好似要將她從頭到底從裡到外都細緻地看一遍。
季清鳶被他這幽深又極具侵略性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有些不自在。
她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到江岫白輕聲道:「師尊先回去吧。」
聞言,季清鳶剛想再說什麼,便看見江岫白拿過一邊乾淨的衣袍,往身上披:「徒兒會再好好想一下的。」
季清鳶眼睛一亮。
這是終於鬆口了?終於要認真想一想要不要接受拜裴郁為師了?
季清鳶心裡暗暗鬆了口氣,眼睛微亮。
她仿佛看到一百積分已經在向她招手了!
季清鳶壓抑住心裡的萬分激動,控制著表情,維持著原先打算沉穩表情,道:「好,那我就先回屋了。阿白好好歇息養傷。」
她起身向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輕輕地把門給帶上。
待出了屋子,季清鳶才有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一路走一路無比驕傲自豪地同系統炫耀:「一百積分!一百積分!」
系統給她潑冷水:「宿主,我可不覺得有這麼順利,而且他還沒完全答應你。」
季清鳶聞言想了想,又懟道:「那他至少也同意了先想一想。」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總是有一點點的興趣在的。總不可能是為了先麻痹我再偷偷報復我吧?」
說完,她也覺著很有道理。
江岫白雖然偏執,但歷經五年,他的成長肉眼可見。
情緒更穩定,脾氣更溫和,態度更恭順,也更惹人憐惜。
而且以江岫白的性子,也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的。
話說開了,且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季清鳶此刻心情大好。
她進了屋子,便去了沐浴。
蒸騰的熱水洗去一身疲憊,季清鳶濕著發梢,披衣出了浴池,往外走去。
她剛往屏風後走,只一個轉彎,一隻溫熱的大手就從後襲來,緊緊抱住了她的腰。
那人一手摟住腰肢將她圈在懷裡,另一隻手執起一小撮還帶著濕潤水氣的發,捧到鼻前眷戀地嗅了嗅,才將下巴擱在她發頂,帶著點撒嬌意味地輕輕喊道:
「阿姐,我好想你。」
季清鳶緊繃的身子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放鬆下來,已經掐訣的手也默默收了回來。
原本突然被人抱住,發現自己的屋子裡進了人,且她自己沒有察覺到這人的絲毫氣息時,季清鳶是驚慌的。
她絲毫沒有察覺到,那只能證明,這人的修為,遠在她之上。
她下意識掐訣,想襲對方命門,但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終於放鬆,也放下手來。
她動了動,扒開腰間的手臂,轉身道:「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