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辭玉將那塊挑乾淨的魚肉放到阿狸碗裡,叮囑她慢慢吃,才轉過頭來。
對上季清鳶好奇的臉,他也不生氣,涵養極好:「阿鳶想知道嗎?」
季清鳶收了收原本滿是好奇的表情,咳了幾聲道:「想知道,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若是蘭辭玉不願意說,她也不能去揭人傷疤。
蘭辭玉是聰明人,自然也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笑容溫和:「倒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他拿了條月白色的軟帕,細細擦拭了幾下手指,纖長白皙的手指看著分外養眼。
蘭辭玉溫聲道:「我家原在鏡月城內,家中從商,有些財富。在城內也算得上是富貴人家……」
鏡月城內,無人不知蘭家的富庶。
世代從商,卻不失本心,憑良心做生意,又樂善好施,美名在外,所以不少商賈都願意與蘭家合作。
偏偏三年前,蘭辭玉十七歲時,家中突然變了。
先是身邊的書童突然消失,再後是丫鬟夜間起夜便一宿未歸,最後被發現溺死在井中。以及之前的奶娘第二日無緣無故吊死在樑上,面容驚駭,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
種種詭事發生,蘭辭玉的父母四處尋求幫忙,最後尋了個修士來。
那中年修士與父母商議了什麼,他不清楚。
只知道父母表情大變,然後急匆匆地將他和尚且只有五歲的阿狸送走。
只讓他們帶上了忠僕魏叔。
魏叔看著蘭辭玉長大,年輕時又是身手極好的侍衛。
父母驚慌地一遍又一遍叮囑蘭辭玉要照顧好阿狸,且不准他回來。
無論如何都不准回來。
蘭辭玉不想走,卻被父母強逼著,帶著阿狸和魏叔一起來了梨花鎮。
不過半月,便聽到鎮上有人在聊閒天。
蘭家沒了。
蘭老爺和蘭夫人似是有先見之明般譴盡了僕人小廝,宅子起了火,最後燒死的,只有蘭老爺和蘭夫人。
……
蘭辭玉聲音溫和,不疾不徐。
「……後來我便借著一點薄產,在梨花鎮買了個小院子,和魏叔一起帶著阿狸,住在這裡。」
他的心愿,全是好好照顧阿狸,才不負父母所託。
季清鳶手一頓。
她沒想到會問出這麼個故事來。
一朝從幸福富足的生活落下來,跌入泥潭,這人居然還能保持原本的性格,倒也是難得。
季清鳶不由得問道:「辭玉未想過報仇嗎?」
蘭辭玉苦笑一聲:「我也如此想過。我曾回去過一次,可蘭府面目全非,我尋不到一點仇人的蹤跡。」
他連該去找誰報仇都不知道。
況且阿狸還年幼,魏叔年紀也慢慢大了,他不可能不顧一切地投身於報仇一事。
當年蘭府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並非人為,極有可能是邪祟。
他身無修為,就算真找到了那邪祟,又能如何呢?
季清鳶輕嘆一聲,道:「這事極有可能是邪祟所為。那蘭府之前,可曾有過什麼異常?」
她並非有心去逼著他回憶那些痛苦的過往。
這種已經沾了人血的邪祟,恐怕實力又會壯大幾分。
如果放任其作惡,不知會有多少條人命被葬送。
蘭辭玉沉吟一會兒,道:「主屋床下,曾發現八個血手印。」
那一排血手印藏在床下,大小不一,數量正好是八個。
血手印?
季清鳶記在心中,然後道:「事已至此,辭玉不必過於自責,你已經將阿狸照顧得很好了。」
若能遇見這邪祟,她定要滅了它!
難怪蘭辭玉當初被那些死屍一通霍霍心態還能如此良好。
換個普通人早被嚇成瘋子了。
蘭辭玉低聲應道:「好。」
「阿狸的藥我過兩日便能調好,調好了便送來給你。」
旁邊的魏叔大喜,哽咽著道:「多謝季姑娘!」
一頓飯吃完,阿狸便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瘦小的姑娘眼皮子耷拉著,看上去困得緊。
這姑娘身體虛弱,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
魏叔抱起阿狸,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拍著她的背。
季清鳶見她犯困,也放輕聲音道:「那我和聽瀾先回去了,改日再來。」
「好。」
蘭辭玉迎著他們到院子門口,站在門前的梨花樹下,看著二人身影往對街去。
……
午飯吃完,下午照舊是要好好練習的。
季清鳶照舊練他的體能,順帶著告訴他,以後若是能早起,不妨早上去跑跑步。
這是個好習慣。
但季清鳶向來堅持不了這個好習慣。
悶葫蘆不愛說話,但悶葫蘆練功非常認真。
一板一眼,動作、姿勢都異常標準。
季清鳶嘖嘖稱奇,心道這人如此上進,就算不修煉去練武也是個奇才。
一日的訓練,季清鳶原本怕他受不住,宋聽瀾卻做得比她預計的時間還要長,沒有叫過一句苦累。
直到晚上吃飯時,她看著宋聽瀾抖得不成樣的手,連筷子都有些握不住。
季清鳶嘆了口氣。
悶葫蘆就是悶葫蘆,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也不會吭一聲。
對面,宋聽瀾還在努力地穩住手臂,她直接「啪——」地一下抽了宋聽瀾的筷子。
宋聽瀾有些疑惑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