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玄滿月宴時,陸香香穿著女使衣服潛入內室,餵嬰兒吃松子,想神不知鬼不覺殺了她,只為保全自己不被嫁給老頭子做妾!」
「應麟和好友吃酒吃醉了,李小娘安排的小廝將他帶到花月館,想毀他名聲!」
「還有陸雲朗,他親自在補湯里下毒藥,把薇兒害成啞巴,只為陸家僅存一個健全待嫁的女兒陸香香!」
陸老夫人震驚一波接一波,坐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覺心口和腦子都像是被冰封住,漫天神佛怒著臉圍著她轉。
裴熙寧扣上茶杯起身。
「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對陸家、對陸雲朗、對婆母您,已是仁至義盡!」
她說完便走,陸老夫人一把掀開被子想去追她。
可人已經走遠了,她兩腿發軟坐在地上,氣的握緊拳頭,一邊哭一邊朝床榻直砸!
「作孽啊,作孽啊!她們怎麼敢禍害子嗣!怎麼敢的!那是我侯府的命脈啊!」
陸雲朗下朝歸家,聽說裴熙寧回來了,知是母親裝病成功,心中得意,也沒去安閒堂,直奔滴翠軒。
他喜上眉梢,想欣賞裴熙寧的臉色,這些日子都是她不給好臉色看,如今,人又落在他手裡了,看她還拿的什麼喬!
「呦,看看這是誰呀?戶部侍郎裴大人家的千金,怎麼,你還知道要回來?有本事你就一直躲在娘家,你爹敢當朝參我一本,必然給你想好了退路哇!」
他上上下下地看裴熙寧,想來這幾日她在娘家養得好,桃靨紅勻,梨腮粉薄,像下凡的仙子!
想起上次未完之事,他心猿意馬,可想起小舅子那張臉,他又是後脊一涼!
裴熙寧懶得理他。
「說吧,你們想怎樣?」
陸雲朗胸有成竹,裴氏一介女流,和離之後便會被萬人唾棄,京中再無她立足之地!
像她這等清冷孤高的女子,不知求起人來,是個什麼模樣?
他饒有興味一笑,「此番,便是我陸家,要休妻!」
他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就要成了陸家下堂婦了,最好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可著勁兒求!
裴熙寧確實驚著了,沒想到陸家如此不要臉。
「休妻?」
陸雲朗下巴快抬到天上,都不拿正眼瞧裴熙寧。
「裴奉當朝參奏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裴熙寧被他們的天真驚到笑出聲。
「要麼說,爹蠢蠢一個,娘蠢蠢一窩,陸雲朗,老太太給你出主意的時候,跟沒跟你說過,休妻是有條件的?要女方犯了七出之罪才可——」
「不順父母、無子、淫僻、惡疾、嫉妒、多言、竊盜,敢問陸侯爺,我犯了哪一條?」
陸雲朗登時有些心虛,母親可沒說這些……休妻難道不是他不高興就可以休的嗎?
「你……你嫉妒!裴奉當朝參奏『寵妾滅妻』,這便是你犯的七出之罪!」
裴熙寧輕笑,今日這笑話真是一樁接一樁。
「我自打嫁入侯府,前腳懷上薇兒,後腳李小娘便跟你在外頭懷上了陸香香,挺著肚子進門,這事兒全京城都知道,我只因你一句她長得像我,你思念過度一時犯下錯,便忍了她十六年!」
「十六年來你對我每每打壓,卻把個妾室寵到天上,甚至當著外人的時候,也絲毫不顧我主母娘子的顏面,京中官眷誰人不知你陸雲朗寵妾滅妻?我若是嫉妒,也不會忍十六年之久!你陸家竟要拿此條罪過休了我,就不怕被世人恥笑唾罵嗎?!」
陸雲朗被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想拿七出之罪休妻是不成了。
可這事已經定下,為了前途,他陸家也斷然不會再要裴熙寧!
「就算你沒犯七出之罪,你爹當朝參奏我,讓我在陛下面前丟臉,這也是你的錯!如此不顧大局,不以夫家前途為先的女人,我陸家不要!」
裴熙寧眼眸如刀,似想將這些年受都想發泄出來,她步步逼得陸雲朗後退。
「你以為我想要你嗎?你算個什麼東西?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
「你!你你你……」
陸雲朗震驚無以復加,裴熙寧不應該立即服軟求和嗎?為何她要被休了還能如此硬氣?
裴熙寧可還沒說完!
「你現在就去請宗族耆老來,當著他們的面,把你要休妻的事好好說說,我也給他們看看,你是如何寵妾滅妻,如何縱容小妾和庶女,謀害嫡子嫡女的!」
她手中可是證據確鑿!
陸雲朗慌了神!
這事兒!這事兒可不能讓宗族耆老知道!!
被她看著,他心裡竟然發毛,雙腿發軟一時沒站住,七尺男兒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你這毒婦!你敢當著宗族耆老的面說那些,我撕爛你的嘴!」
陸雲朗從地上撐起身朝裴熙寧過來,一手掐住她脖子,直往高處拎,將她掐得雙腳都離了地。
裴熙寧近乎從嗓子縫兒里擠出兩個字,
「陛下……」
陸雲朗手一松,人墜落下來。
陛下,陛下剛給裴奉升官兒,那頒旨的內官還給過他暗示,不許妄動裴熙寧性命……
他怎麼能如此衝動!若是壞了陛下的安排,忠武侯府便算完了!
好在裴熙寧並無大礙,只是,她心中有些難受。
自己曾經愛著的,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罷了……
「還記得你跟老侯爺去我家提親時,我父親怕你是個短命鬼,害我當寡婦,你便跟他保證,說可以寫一封和離書來,如今,你陸家也容不下我,我也不想跟你繼續過下去,便把和離書寫了吧。」
她抬眸看他一眼,慢慢從地上起身。
陸雲朗心口忽地,像是被什麼堵住。
提親的時候……那時兩人都還年少,他看重裴熙寧美貌,知書達理,心嚮往之。
為她食之無味,為她夜不能寐。
可後來,他和李連翹再續前緣……他的心思便不在裴熙寧身上了。
他以為李小娘便是此生摯愛,可或許……自始至終,一心愛著他的其實另有其人。
是他,親手磋磨了她的愛。
他忽然想,如果方才自己去給母親請安就好了,就不會來滴翠軒,聽她先說出寫和離書這番話。
或者,讓母親跟她說休妻的事,自己避著不見她。
那樣……他就不會心中有愧,還有幾分不舍了。
他喉間酸澀,「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