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大娘子!老太太不妥了!」
屋內母女二人一聽,這莫不是用她們玩剩下的路數?
帘子挑開,周媽媽進屋,打眼先瞧裴老夫人,上前噓寒問暖。
裴老夫人便說是郎中診錯了病,虛驚一場,已無大礙。
周媽媽還帶來個小錦盒,裡面裝了幾株不怎麼名貴的藥材。
「我家老太太也著實是惦記您,日日念叨,燒香拜佛,這不,您可大好了,她卻病了!」
她這幾株小小的藥材,價值不足賀暄拿來的十之一二!
只是礙著兩家顏面,現在還不能撕破臉罷了。
裴老夫人肚裡直罵。
這意思是我把她連累病的?她不祈禱別人早日升天,那都算好的!
「哎呀,還有這等事?那你回去同親家母說,我這也日日給她拜著佛!」
我拜拜閻王爺,問問咋還沒收了她!
周媽媽臉色僵了一瞬,到底這裴老夫人出身鄉野,慣會說些粗鄙話!
「那可要替我家老夫人謝謝您!只是……您身子既然大好了,便放我們大娘子回家吧,這幾日她不在,府內事務無人操持,老夫人又病了,這婆母臥病在床,做兒媳的怎能不在旁邊侍奉呢,您說是也不是?」
裴老夫人笑了。
「親家母這是在怪罪我生病?是說我霸著大娘子不讓她回家?」
周媽媽一時語塞。
「不是……您可別聽岔了,我家老夫人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裴老夫人最是見不得這等虛偽人。
「按說岳母病了,女婿起碼要來探望吧?你們家侯爺,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病了這幾天到現在,都沒奉過一杯茶!怎麼到了你們家,做媳婦的就必須在旁邊侍奉?你們好歹也是勳爵人家,這麼火急火燎來接人,可失了風度。」
周媽媽羞的老臉通紅。
「是……是奴不會說話,您可千萬別遷怒了主子們,都是我一人的錯!」
裴老夫人也不想與她一個僕婦爭什麼,就是氣不過他們陸家這態度!
女兒嫁過去這麼多年兢兢業業,他們當成是理所當然!
裴熙寧主動欠欠身。
「母親務必保重身體,等改日空了我再回來看您。」
裴老夫人是真捨不得,但也知道必須這樣做,才能為和離鋪路,「嗯,去吧。」
門口,陸薇薇和陸應麟已經抱著陸玄玄等了。
先前洛兒一見是周媽媽來,便知曉准沒好事兒,聽說要接自家主子回去,趕忙就跑後院跟哥兒姐兒報信兒。
姐弟倆自然不會讓母親獨自回那虎狼窩。
陸玄玄遠遠地瞧見娘親,小手胡亂揮。
【娘!快來抱我!】
裴熙寧接過陸玄玄,替她整理襁褓。
陸玄玄自然已經從洛兒那聽說老太太裝病的事。
【她可真是多餘裝了。如果按照原書里的時間線,她這會已經是糖尿病中期了,只不過沒發現而已,等壞爹一出征,她心情激動就病倒了,等壞爹回來的時候,她都已經病入膏肓了。】
裴熙寧聽著女兒心聲,沒想到她那好婆母求仁得仁,竟是真的生病。
那便,好好為她看看病吧。
忠武侯府。
陸老夫人蓋著厚厚的錦被半靠半躺在榻上,戴著抹額,屋裡事先拿草藥水熏了一遍,還沒進門就能聞見一股子藥味兒。
裴熙寧帶著孩子們進來,姐弟倆寒暄幾句,便帶著小妹陸玄玄回滴翠軒了。
陸老夫人一改含飴弄孫的神色,裝的病懨懨,嗔怒看著裴熙寧。
「怎生回來的這麼慢?不知道的還以為,婆母生病,你偷懶不想侍疾呢!」
裴熙寧也不反駁,自己找了張椅子坐,錦屏跟著添茶,她不緊不慢回答。
「婆母莫怪,兒媳聽聞婆母病重,特意請來城裡有名的郎中瞧病,這才耽誤了時間。」
不等陸老夫人說什麼,她朝外面喊一聲「進來吧」,便有個老郎中提著藥箱快步進屋,直被錦屏引著到陸老夫人病床前。
陸老夫人這心肝兒順時就像燒了壺熱水一般,咕嘟咕嘟地不停往上翻著蹦!
這要是被裴氏戳穿她裝病,她後半輩子的臉面都沒了!
「住手!哪來的庸醫!」
裴熙寧淺淺品茶。
「這位可是享譽京城的名醫霍老先生,婆母若是不滿意,兒媳這就差人去請太醫。幸好兒媳與祁太妃相熟,這點忙她肯定會幫的。」
陸老夫人知道她所言非虛,心裡更是怕!一旦請太醫來,家醜便要鬧到後宮去了,那可是影響爺們兒官聲的大事!不成不成!
她一狠心一咬牙。
「還是別麻煩祁太妃……那,那就這郎中隨便看看吧。」
一會兒咬定他是庸醫就行!
霍老先生坐在床榻邊,細細地給陸老夫人把脈,又看看舌苔,看看耳朵,忽地,眉頭緊皺。
「老夫人平日,可有口乾腰酸,尿頻尿多之症?」
陸老夫人這幾個月以來確實如此,可人有三急,這些也算不得病吧?
她從未放心上,一聽對上號了,便點頭稱是。
霍老先生收回把脈的手,起身朝裴熙寧作揖。
「大娘子,您家老太太這是消渴之症,且,乃是下消。」
陸老夫人臉色一下變了!
卻聽著有點不對,她好像聽人聊起過,有位得了消渴之症的老太太,到最後眼也盲了耳也聾了,身上皮都爛了,那真是活受罪啊!
難道,她也得了這個病?!
陸老夫人又驚又怕,半點沒方才那麼暢快了,趕忙問霍老先生。
「下消是什麼意思?」
「下消者腎也,精枯髓竭,引水自救,隨即溺下,稠濁如膏,老夫人可自觀,尿渾濁稠狀便是。」
「是!是了!我竟……竟是得了此病?!」
陸老夫人怕極了!
「老先生!老先生乃京中名醫,定有法子治!您快給開個方子啊!」
霍老先生翻翻藥箱,拿出一個小瓷瓶,
「此乃老朽根據典籍配置的腎氣丸,可滋陰益腎,藏精而寓元陰元陽,日服一次便可。」
將小瓷瓶遞給陸老夫人,又道。
「此病可大可小,老夫人乃是勞心費神、心緒鬱結所致,往後要少思少想,勿動肝火,以免血脈瘀滯,血瘀乃消渴之症病發,到時,老朽也無力回天吶。」
陸老夫人被嚇著,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了,連大夫的話都沒回。
裴熙寧見狀起身,拿出十兩銀子打賞。
「大娘子厚愛!老朽便再給老夫人寫個食補的滋陰湯。」
「多謝。」
過後,錦屏去送霍老先生,屋裡就只剩婆媳二人。
陸老夫人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兒媳。
不得不承認,這兒媳是好兒媳,自始至終她都沒做錯什麼,嫁入侯府以後,甚至比當年的自己還優秀,知書達理。
只可惜……她爹當朝參奏,讓陸家顏面盡失,而她的存在,也擋了陸家前程。
「熙寧啊,前些日子云朗跟你提過,想讓你把香兒記在名下,不過是個名頭的事,何必跟爺們兒爭?你聽母親一句話,不管嫡出庶出,都是侯府的孩子,哪個有出息了,臉上有光的不也是你嗎?」
這是她念舊情,最後的提醒了。
裴熙寧微微抬眸。
「母親的意思,是讓我一個文官清流之後,將娼妓生的孩子記在名下?簡直奇恥大辱!」
陸老夫人傻了,「你說什麼?」
裴熙寧就知道,陸雲朗絕不會跟老太太說實話的。
那索性就多說點,讓她知道知道,她那好兒子、好妾室,都做了什麼!